第48章 哄

极短暂的沉默后,秦砚嗤笑一声。

“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尖头皮鞋碾过地毯上尚未凝结的暗红血迹。

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萧鹤鸣。

月光滑进落地窗,无声分割着明暗。

“她不是你能碰的。”

金属袖扣被随手掷于玻璃茶几。

刺耳。

却更像警告。

萧鹤鸣靠在椅背上,似笑非笑。

“这话,是不是说晚了?”

他忽地倾身向前,脖颈绷出凌厉线条。

“她那晚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怎么不知道说?”

被戳到痛处,秦砚瞳孔骤缩,又很快恢复平静。

“那是我和她的事,轮不到你来置喙。”

“是吗?”

萧鹤鸣低笑出声,话语里却无丝毫笑意。

“以前或许是这样,现在可就未必了。”

他重新靠回椅背,仰望的目光硬生生被拉出平视感。

眸底的嘲讽更是毫不掩饰。

“分手,退婚,她彻底放弃你的时候,你他妈又在哪个温柔乡?现在跑这儿装深情,不觉得太晚了吗?”

“萧鹤鸣!”

秦砚猛地扑上前,青筋暴起地揪着他衣领。

近乎咬牙切齿地命令,“你给我闭嘴!!”

“怎么,敢做不敢听啊?还是,你也觉得,自己配不上她了?”

“萧鹤鸣!我让你闭嘴闭嘴!!听到没有?!!”

愤怒如野兽的低吼,指节用力到泛白。

萧鹤鸣很轻易就能感受到他的杀意。

唇角勾起轻蔑地笑。

“别装的好像很在乎她一样,这两年你干的那些事,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

领口的力道瞬间卸去大半。

萧鹤鸣轻易便能推开他。

惨白月色里,他踉跄着后退。

碰到桌子才勉强站稳。

“那又怎样?她喜欢的是我,你没机会!”

他渐渐挺直脊背。

望向他的目光,充满势在必得。

萧鹤鸣冷笑,阴影里的眉骨锋利如刀。

“秦砚,别再自欺欺人了。她什么性格,你比我更清楚,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从来都是干脆利落,绝无欺瞒。”

窗外突然炸开烟花。

就好像他们绚烂,却又消逝的爱情。

消逝……

意识到这个词,秦砚心口瞬间泛起细细麻麻的疼。

垂在身侧的双手不自觉地轻颤。

那是他听闻她退婚,联姻,都未曾有过的情绪。

萧鹤鸣知道他在怕什么。

那是他曾经所惧怕的。

——江栖的性格。

爱憎分明。

所以,她喜欢秦砚时,他连插足的机会都没有。

因为他但凡表露出一点喜欢,她就会自动疏远他。

同样的,一旦她不喜欢了。

那人就什么也不是了。

他们最开始都以为,她退婚,联姻,是在闹脾气,耍性子,是在等着秦砚哄。

但他们似乎都忘了。

她已经长大。

她做的每件事,都是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从始至终,她都没在等谁哄。

*

景瑞湾。

江栖被裴渡抱进主卧。

一路上,佣人们尽数低头。

弄得江栖都有些不好意思。

但他今晚实在太怪,她没敢开口。

被放在床边,江栖瞥见不远处的小桌上,放着草莓和草莓味的……

赶紧收回视线,又忍不住好奇,“怎么还有草莓?”

听到她嘟囔,裴渡这才直起身,走过去,拿了草莓喂她。

“好吃吗?”

拇指拭过她唇边汁水,又轻轻按压她唇上咬痕。

江栖疼得蹙眉,忍不住瞪他。

他却只是笑,但笑意很淡。

像是浮在表面,让人看着心疼。

心疼?

江栖反思,她怎么会把这个词套他身上?

一定是错觉。

可——

江栖吃着草莓,小心打量他脸色,确定心里的感觉没错。

就是让人忍不住发酸。

跟这草莓一样酸。

“呐,”她伸手从果盘里拿一个,喂他嘴边,“你尝尝不就知道了。”

裴渡挑眉,半秒后接过。

但没朝嘴里喂。

而是随手丢果盘。

江栖顿觉不妙。

想跑。

人直接被他勾怀里。

酸甜草莓味渐渐浅淡。

咬痕却疼得明显。

她忍不住捶他。

以为会跟中午一样,被控住。

但没有。

他很快就松开了她。

呼吸微重地吻她咬痕。

像是哄。

又像是诱惑。

江栖扛不住地推他,眼眸里已然带了几分湿软。

瞧着我见犹怜。

裴渡便不再逗她,抓了她手,轻轻吻了下。

很绅士的模样。

“味道不错。”

他评价的是草莓。

但放在这时候,江栖觉得她更像那个草莓。

她没说话,他也不需要他说话。

双手抱着她腰,下巴轻蹭她发顶。

好一阵,忽然说:“你应该庆幸你今天的坦白,不然,我不保证会喂哪儿。”

“……”

“我也应该庆幸。”他补充。

江栖:“?”

他没有解释,直接抱着她去了浴室。

他今晚确实很怪。

但却意外的温柔。

只要她哭,他就一定会哄。

*

拉斯维加斯。

似乎过了很久,也似乎只有短短一瞬。

秦砚在烟火的光亮里,缓步上前。

再次居高临下地望着他,道:“没关系,我会把她哄回来。”

“我也能把她哄回来。”他强调。

萧鹤鸣听出他语气里的认真。

眸色微沉。

“是吗?”

说不上是羡慕,还是嘲弄。

“那我祝你成功?”

偏陈述语气。

秦砚心头泛起烦躁,随即想起什么,讥讽道:“萧鹤鸣,你就是个胆小鬼,喜欢她,却不敢说。”

难得的,萧鹤鸣没反驳。

因为这是事实。

他喜欢她。

暗恋她。

却又故意疏远她。

冷落她。

让她永远都不会觉得他喜欢她。

这样,他就能以朋友的身份,一直陪着她。

他表现出对她不感兴趣的样子。

却又珍藏着她送给他的每一样东西。

这也是宋梵能发现他秘密的原因。

那天,他喝醉了,被宋梵搀着往楼上走。

脱衣服时,意外发现他藏于内兜的,她随手递的手帕。

他是真没想过她会跟秦砚分手。

所以,对她不算很好。

宋梵让他追她时,他怕的也是这个。

怕她厌恶。

怕她连朋友都不跟他做。

……

离开拉斯维加斯,秦砚直接飞往洛杉矶。

他们住了两年的别墅。

很空。

但最开始,它是满的。

是他和江栖亲手布置的。

他甚至都记得,他们选沙发时,争执的画面。

他永远都吵不过她。

她的歪理永远那么多。

可什么时候起,她连跟他争吵都懒得了呢?

秦砚失神地窝在沙发上。

他好像已经不记得,她说爱他的样子。

但是没关系,他来说。

他翻了好一会儿,才在身上翻出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