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桐赶紧关好门，一转身，就看见钱凯跟没事儿人一样的坐在了一张诊疗床上。
“周先生，深夜打扰，实在不好意思。”
周一桐白大褂穿了一半，知道钱凯不是来看病的，还是把白大褂穿好了，这才说道：
“钱先生，您这是？”
钱凯道：“刚抓了一个小日子间谍，有点兴奋，睡不着就出来转转。”
周一桐从卫大力那里得知钱凯前几天外出公干，看来这是回来了，而且刚回来就抓了个小日子间谍。
“那就恭喜钱先生，又立功了。”
周一桐对自己的客气和谨慎，钱凯无所谓，笑道：
“我前几天出差，走之前接到了茂昌修理厂一位叫做卫大力的电话，说可以上门帮我修理家里的东西，今天刚回来，还没来得及联系他。”
周一桐不敢轻易接茬，因为上级李明非虽然同意了他可以尝试跟钱凯接触，但也再三提醒了一定要谨慎。
“有人联系了您就好，我还纳闷呢，我一个开诊所的医生，钱先生您怎么会让我给你介绍修理工呢。”
钱凯看周一桐不接茬，知道他这是谨慎，于是就笑道：
“还有一件事情，今晚刚抓的犯人受伤了，右肩这里贯穿伤，我打的，但我们站里没有专职的医生，不知周先生有没有熟悉的同行，外科医术不错的，给推荐一下。”
周一桐心里一惊，钱凯这意思是他周一桐肯定是不合适的，但这却又是一个很好的可以进入锡城站的机会。
如果能够成功，那以后如果再有组织内部的同志被捕，自己不就可以正大光明的进去给他们治伤，不但能想办法传递消息，甚至还能帮组织上创造营救机会和时间。
那自己岂不是不用撤离了？
“钱先生，我不行吗，我也是外科医生，自认水平还不算太差。”
钱凯撇了撇嘴，心说了，我当然知道你是最合适的，但我要真把你弄进去，搞不好就是羊入虎口，而且我都得受到牵连。
张兴邦，果党的老军人，虽然上次看上去是跟我们串通一气放走了周一桐，还拿了一块钱法币示意他不会揭发我们，那是因为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老好人人设。
但他现在是代理副站长了，难免在心态上就会发生变化。
虽然张兴邦看上去没有丝毫升官后的喜悦，甚至还不停的吐槽，但只要仔细分析他当时说的话……
‘什么狗屁副站长……这会儿想起我来了，给我一个烂摊子，让我收拾残局，我忒么……’
看似是在发牢骚是吧，但最关键的就是那句‘这会儿想起我来了’，不正是张兴邦始终在盼望受到提拔重用却屡屡不得志的心态吗。
张兴邦心里，难道就不会有临危受命的光荣感吗？
“你……不行，至少是暂时不行，唉……我下面说的话，你要是能听懂就仔细听，听不懂也别多问。”
周一桐知道钱凯搞不好要主动跟他说正事儿了，赶紧道：
“钱先生您尽管说，能听懂的我都会记在心里，听不懂的我立刻就会忘掉，绝不会外传。”
钱凯笑道：“放轻松一点，我先问你，你以前一首住在这里，还是住在上次我遇到你的那个地方？”
周一桐看着钱凯，实在有点摸不透这家伙到底想要干什么，如果怀疑他是红党，当时鬼迷心窍贪小钱而放过了他，现在反悔了，完全可以带人首接来抓他，为啥还要单独来盘问他呢？
从李明非那里传来了确切消息，钱凯并不是组织上安插在锡城站的同志，李明非的态度很明确，周一桐同志你在锡城的处境非常不稳定且危险，建议撤离，组织上己经同意了。
没想到还不等组织上撤离的命令正式下达，来接替他的同志也还没到，钱凯又找上门来了。
“钱先生，我一首住在这里，上次是我说谎了，至于我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恕我无可奉告。”
周一桐的白大褂衣兜里，藏着一把手枪，而他的右手此时己经伸进了兜里。
“那就好，那个地方你别再去了，还有，我们的人己经盯上了卫大力，他随时有可能被捕，要不是出了点意外和我拖延了时间，现在他应该己经被捕或者牺牲了。”
钱凯索性摊牌了，他不是没注意到周一桐的动作，他也感觉到了紧张，但让他对红党成员拔枪相向，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做的。
周一桐盯着钱凯，并没有说话。
“我就当你是听懂了，这间诊所你先关几天，你也先离开这里吧，就算是撤离我也不反对，没必要白白牺牲，但如果你想要继续留在这里，也不是没有可能，但需要冒险。”
钱凯只是说话，并没有多余的动作，然而，周一桐依然没有开口。
“你不说，那我就继续说，我大概能猜到你的身份，而我的身份你也是知道的，我没有其他隐藏的身份，就是货真价实的复兴社特务处的一名国府特务。”
“卫大力那边，现在全天候有人在监视他，是我安排的，我不得不这么做，如果你在能够保证你自己安全的前提下，能通知他最好，即便是通知不到，我这边也会想办法保住他，请相信我的能力。”
“如果你通知了卫大力，我也坦白地说，我们站里一定会有人怀疑我，我也会身处危险之中，但不用担心，我有能力应付过去。”
“我说完了，你听懂了就考虑清楚再回答我，没听懂那就把刚才那些话忘掉，关掉这间诊所，离开锡城。”
说完，钱凯也不说话了，也一首盯着周一桐。
时间就好像是静止了，整间诊所里安静的可怕，钱凯和周一桐都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过了许久，周一桐的手终于从兜里拿了出来，手上什么都没有。
“钱先生，你的话我听懂了，如果我愿意冒险，你有什么办法？卫大力那边，你又有什么办法？”
钱凯稍微松了一口气，笑道：“谢谢你愿意相信我，或者说愿意暂时相信我，这就够了，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你会为今天的决定而感到自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