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攥着车票,指甲在纸质边缘刮出刺耳的声响。
“可是我还有在意的人,他们......”
话还没说完,老板却突然抓起桌上的扳手狠狠砸向墙角的旧收音机。
零件噼里啪啦炸飞。
“你现在去接人就是送人头。”
老板眼神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我。
“手机信号断了这么久,你真的当对方是个傻子吗?三年前那个愣头青,就是不信邪,非要回去接老婆孩子,结果呢?”
我咬着牙,硬是开口说道:“那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出事吧?”
“你现在去,才是把他们往火坑里推。”
老板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伤口,眼神里面满是憎恨。
“当年我老婆带着孩子逃到半路,被人认出车上有干扰器的零件。那些人......”
声音戛然而止。
老板抓起烟盒连抽三根,烟头在铁盒里堆成小山。
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老板,等着老板接下来的话。
过了许久,老板才开口说道:“你以为对方为什么留你到现在?他要的就是你投鼠忌器。”
店外传来摩托车轰鸣声,我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老板却突然安静下来,慢条斯理地将泛黄的车票塞进我口袋。
“晚上十点,城西货运站有辆运海鲜的冷藏车,车头绑着红布条。”
顿了顿,老板从暗格里摸出个缠着黑胶带的微型摄像头。
“把这个藏在你在意的那个家楼道里,用新手机连监控,要是发现异常......”
抬头,老板眼神瞬间变得凌厉起来。
“立刻上冷藏车,别回头。”
我攥着冰冷的摄像头,手心全是冷汗。
“如果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用新手机......”
“你以为换个手机就能蒙混过关?”
老板直接冲我冷笑了一声,毫不客气地打断了我的幻想。
“对方既然敢在手机里装窃听器,就有办法让你新手机也变成他的眼睛。”
话在说到这里的时候,老板突然压低声音。
“不过你要是真决定赌一把,记住,每天凌晨三点,用这个号码发个平安。”
说话间,老板塞来张皱巴巴的纸条,上面的数字被汗水洇得模糊。
我盯着老板递过来的纸条,我却迟迟没有伸手。
店外的摩托车声已经远去,可空气里还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压抑。
“这是我的事。”
我抬头看了老板一眼,声音沙哑地开口说道:“不想连累无辜的人。”
老板的手悬在半空,那张纸条被他攥得发皱。
镜片后的目光变得幽深,像是透过我,看见了某个遥远的影子。
过了半晌,老板却突然轻笑了一声,笑声里满是自嘲。
“无辜?在这滩浑水里,哪有什么无辜的人?”
他再次勾了勾嘴角,老板的笑容愈发苦涩了。
“当年我也是这么想的,觉得自己能扛下一切,可是结果呢?”
再说这番话的时候,老板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疤痕。
“我老婆抱着孩子,在那辆装满干扰器零件的车上......那些人往汽油里掺碎玻璃,看着他们......”
说着说着,老板的情绪突然变得激动起来,突然抓起桌上的破手机,狠狠砸向墙面,砰的一声巨响惊得我浑身一颤。
“你和年轻时候的我真像。”
老板将纸条啪的一声拍在柜台上,纸张被油污浸得发皱。
“一样的倔,一样的心软,可心软在这地盘,就是催命符。”
老板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看得我竟然有点心惊胆战。
“三年前那个愣头青,临死前在河岸画了个残缺的家字,你以为他后悔的是反抗?他后悔的是,连累了不该连累的人。”
我盯着纸条上模糊的数字,郭帆的笑脸又浮现在眼前。
一时之间,我……我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才好了。
老板突然绕过柜台,从墙角拖出个破旧的行李箱,里面塞满了拆卸下来的手机零件。
“拿着这个。”
老板随手扯出一个电路板,上面密密麻麻的线路如同蛛网。
“改装过的信号干扰器,塞进你在意的人床头插座里,能屏蔽所有定位。”
“为什么帮我?”
我本不想把老板牵扯进来,可看着这个东西,我最终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说我自私也好,说我恩将仇报也罢。
但我私心里就是不想让郭帆受到一丁点伤害。
郭帆那么好,她不应该因为我的事受到任何连累。
老板沉默许久,弯腰从柜台底下摸出张褪色的照片。
照片里,年轻的他抱着个小女孩,身边是一个温柔美丽的女人,脸上的笑容都特别灿烂。
“因为你让我想起,自己也曾是个想保护家人的傻子。”
说话间,老板把照片塞进我口袋,转身背对着我说道:“走吧,趁对方还没有任何动作,别走我之前的老路,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出事了,请把照片烧了,灰撒到山边,我老婆孩子都喜欢幽静的环境。”
我迟疑了一会,最终还是将电路板和照片塞进怀里。
“对了,这个是声波干扰器,藏在身上,如果被跟踪,按下侧面的按钮,方圆十米内的监控和录音设备都会失灵三分钟。”
话在说到这里的时候,老板顿了顿,语气里满是严肃。
“但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别用。”
在我离开修理店的时候,心情简直是比上坟还要沉重。
于是我决定去买包烟冷静冷静。
“小伙子,到底买不买?”
老板的催促声惊醒了我。
我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在前台站了很久了,赶紧随意指了包烟,然后付钱走人。
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点燃香烟,烟雾在路灯下腾起又消散。
手机信号中断后,对方那边却迟迟没有动静。
这份反常的平静比直接追杀更令人窒息。
碾灭烟头,抬脚踢开脚边的易拉罐,金属撞击地面的声响在空荡的街道格外刺耳。
路过一家五金店时,橱窗倒影里闪过一抹身影。
我似乎看到有个戴鸭舌帽的男人正低头摆弄手机。
拇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的频率,像极了在发送定位。
我攥紧口袋里的干扰器,指甲几乎刺破掌心的皮肤。
可老板的警告犹在耳边。
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别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