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川 作品

第一百章 膏泥

第一百章 膏泥

“小安哥,会用不?”

小安看了看对讲机,完后又看了看郝润道:“你俩行么?要不让她放风,我跟你上去得了,还能帮你提提土啥的。”

“放心吧小安哥!”

我伸出大拇指,指了指郝润,随口胡诌道:“你别看她细皮嫩 肉的,比我经验可多,她姥爷,她父母,全是我们北派行里人,绝对的根红苗正!”

防人之心不可无。

虽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但毕竟萍水相逢,还是谨慎点好。

不然万一掏出一大堆金子来,谁能保证人心不会变呢?

小安哥略显惊讶,上下打量了郝润一番,便点点头说那你俩去吧,有事儿手台喊我。

来到小诚家坟地。

昨晚探孔打了七米,其中上三米是淤土,下三米多是回填土,最后不到一米深度的时候,已经见到了夯土。

我套上套管继续,心里盘算着大概的时间。

前些天那场大雨过后,土层肯定比之前好挖一些,以我的速度,如果盗洞不超过十米,就算需要化合土,大概三个小时左右,应该也能完事儿了。

人就是这么矛盾。

昨晚我一个劲念叨着深点儿,现在我又怕它太深,万一碰上个十五六米的秦汉坑,那我一个人绝对玩不转……

正想着,呲溜——

铲子忽然下去了一大截。

我当场一愣。

不对啊?

这是我从来没体会过的手感。

很紧实,很均匀,但又一点不费劲,而且……还有点发黏。

这是什么土层?

难不成我打穿了夯土,挖到湿润的泥浆层了?

泥浆层是我们这行的土话,正经墓葬学里是没有这个说法的。

碰到泥浆层,就意味着马上要碰到地下水了,就是农村打井时,出水前的那种黏土甚至是稀泥。

这也不对啊?

就算是碰到泥浆层,也应该先出现生土,然后一点点变湿才对,没道理夯土下直接出现泥浆层啊?

我满脑袋问号,一点点将铲子拔了出来。

“郝润,拿手电!”

“哦,好的。”

“卧槽!别开强光!”

“哦哦,对不起对不起……”

头回干活,郝润也是一阵手忙脚乱,赶忙关了手电。

完后我告诉她,以后在这种开阔的、离村子近的山坡上开手电,要先用手遮住,将亮度调低后再照明,否则有半夜闲着没事儿干的人出来瞎溜达,五里地开外就能看得见。

郝润点头照做,然后举着照到了铲子上。

看她那副听话的、笨笨的小模样,我不自觉就是一笑。

收回目光,我定睛看向铲子。

不料!

就见十公分左右的夯土下,竟连接着二十来公分细腻紧实的青白色土块!

我瞳孔瞬间放大!

属实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诶?平川,这是什么啊?”郝润伸着小脑袋,好奇的问。

我干咽了口唾沫,吐出了三个字。

“青膏泥!”

其实无论周伶还是冯抄手,都跟我讲过膏泥层的手感,只不过我压根没往那想。

没敢想。

因为青膏泥主要流行于两汉之前,这难道……是个汉墓?

那还是不对啊?

唐半山,宋弯弯,汉墓出在山尖尖,可这地方是山腰啊?

这时郝润又问:“青膏泥是什么?很厉害么?”

“咳……嗯,一般般吧,也不是很厉害……”

“那你嘴唇哆嗦什么?”

“昂?没有啊?我这是累得!”

铲子上这节青膏泥,接近夯土的部分颜色偏清白,往下则是纯粹的青灰色。

这是典型的白带青,又叫干带湿。

因为青膏泥湿润的时候是青色,干燥后会变白或变成青白色。

第一次见着实物,我也好奇,就捏起一撮仔细查看。

没摸过的人体会不到。

湿润的青膏泥质地极为细腻,手摸上去时,就好像摸到了光滑的丝绸一样,特别温润。

而如果完全干燥成白膏泥,那质地就会比较硬了,会呈现一定的块状或片状结构,表面还可能会有细小的裂纹,但如果碾成粉末,依然可以轻易的附着在手上。

这种东西在古代比较贵,甚至有一两膏泥四两粮的说法。

因为青膏泥不是人工做的,是天然的,一般只有在合流或湖泊附近的黏土矿层中才有,所以古代搞青膏泥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

当时我心里直突突,好一阵深呼吸才恢复镇定。

“郝润你记住,一会等我刨土的时候,这种膏泥土你要单独放。”

“嗯,明白!”

我四下一看,见坟堆后边有很多荆条,便掏出刀递给郝润,叫她去那边砍荆条,越多越好。

虽然是野路子出身,但经过周伶和冯抄手的传授之后,除了风水以外,我下墓的理论知识已经算比较成熟了。

当然我实践也不差。

所以严格来说,我现在已经算是一名成手的土工了。

如果把头不要我,我觉得我给人当土工也能挣钱。

而这种清白膏泥土,一般是不能够回填的。

因为这种土一旦挖出来,再填回去稳定性就会变得非常差,雨季一到,整个盗洞就会陷进去,那样的话,等小诚他们家人来上坟,立刻就能知道这地方有古墓。

盗墓行里除了眼把头、土工、后勤、卖米之外,还有个工作是散土。

所谓散土,不是什么土都散。

主要散的就是这种膏泥土。

这种东西太明显,一看就是墓里出来的,所以必须做好处理,不能随随便便找个地方就扔,否则很容易翻车。

往哪散呢?

我眼珠滴溜溜一转,立刻就有了想法。

将膏泥土搞出来放好,再度把铲子怼进小洞。

尽管我一再告诫自己要镇定,但心还是砰砰跳个不停,膏泥层一般在三十公分到一米八五之间,而且大多只会覆盖在灌顶之上,也就是说,我马上就要打到灌顶了……

两铲过后。

吭!

我瞬间浑身一震!

不是石头,是墓砖!

由于我用劲足,这一下应该都把墓砖怼碎了。

“郝润,给!”

铲子拔出来后我立刻递给了郝润,因为我已经等不及要开干了。

接下来才是考验我实力的时候。

盗洞要打九米深!

实际上这种做法很鲁莽,因为目前为止,我并不知道下头是墓道还是墓室。

但这就是用铲子的弊端,耽误时间。

如果换成探针,那我势必会多打几个探点,卡出边界,然后挑最浅的位置直奔主墓室。

没办法,就我自己,有打探点的时间,两米盗洞都挖完了。

干!

我是要给北派大手做徒弟的人,不能被这点困难拦住。

尖头铲舞的飞快,地面上很快就看不见我了。

一小时后。

“快点郝润,再快点!”

“哎哎,好…我知道……啊!”

出溜!

郝润一个没抓住,皮桶突然落了下来!

“卧槽!你要砸死我啊!”

“平川!你怎么样?你……你砸着没?!”郝润趴在洞口急的大叫。

“没事儿!得亏我抬头看着!”

看看时间,十一点五十八分。

土比我想象中要好挖,此时已经打了五米,时间还有,我抹了把汗,点颗烟道:“休息十分钟!”

“平川,对不起,都、都怪我……”郝润趴在洞口,呜呜的就哭了,一边道歉一边说自己没用。

“闭嘴!”

我低吼道:“不许哭!抓紧时间休息!”

这真不能怪郝润。

她算不上大家闺秀,却也是小家碧玉,从小没吃过苦没受过类,能连续提土一小时,已经算很不错了。

一连抽了两颗烟,起身继续。

这次我只装多半桶,虽然提土次数多了,但郝润提的也轻松了,总体速度没啥影响。

又过了半小时,一铲子挖下去,大半铲都是青膏泥。

这时候就不能再一味闷头猛干了。

因为膏泥层是湿的,很容易坍塌。

正常来说,这时候要用木板,边挖边往下做框。

但我没预料到这种情况,自然也就没准备。

不过周伶教过我一个土办法。

就是如果膏泥层不是特别湿润,就先将盗洞扩大扩圆,然后将膏泥层的洞壁打成锅状,再洞壁上插蒿草,最后再用泥土拍实。

这么干,两三个小时还是等挺得住的,所以我之前才会叫郝润去砍荆条。

凌晨一点二十。

吭愣一声,铲子戳到了墓砖砌筑的灌顶。

我试了试,很结实,便将绳索系在腰间,抄起刨锤狠狠砸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