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现在能为了姓季的,弄伤你的脸。”

“来日,他就能为了姓季的,谋害你的命。”

顾知灼默默点头,这话说得太对了。

谢丹灵双手叉腰:“怎么,你还不服气?”

顾知灼挽着她,亲昵地把头靠在她的肩上:“我错了。”

谢丹灵一肚子的火瞬间就哑了。

她有些别扭地说道:“你知道错就好了。”

“本宫跟你说呀,季南珂就是在欲擒故纵!你出去问问,这京里头谁不知道,三皇兄对她求而不得,情根深种。满京城都看出来,就她眼瞎吗!”

谢丹灵呵呵冷笑:“可她在外头是怎么说的?说什么,顾家对她有养育之恩,她绝不会越矩。”

“哼,这种小心眼,本宫在宫里头见得多了。”

“就你傻乎乎的。被卖了还要给人数银子。”

谢丹灵用手指重重点了点她的额头,轻哼道:“以后你不许跟她好,知不知道。”

顾知灼半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眸子,浮着薄薄的水气,表态道:“我以后只跟丹灵表姐一个人好!”

这才对嘛!谢丹灵凤眼弯弯,语调也软和了:“也不怪你啦,你在守孝不太出门,又有你那个继母管家,把着耳目,哪能知道他们俩的粘粘糊糊。”

她自觉她们和好了,就亲昵地叫起了顾知灼的乳名:“夭夭,父皇方才赏了三皇兄一对掐金嵌宝的三尺剑,周六郎在那儿起哄,让三皇兄试试剑。三皇兄应了,说是如此好剑,单单一试过于乏味,就邀了季南珂一同去舞剑。”

说到这里,谢丹灵轻哼一声。

听到小宫女来报信的时候,谢丹灵都要气坏了。

谢璟在千秋节还这样招摇,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心上人,简直就是把小表妹的脸面往地上踩。

谢丹灵哪里能忍!

“就在前头,我带你去!”

谢丹灵拉过她的手继续往前走。

很快,就看到了一座飞橼上镶满宝石的八角亭。

这些宝石一颗颗都打磨的只有黄豆大小,满满铺着,在阳光底下闪烁着五彩光芒,也映在了亭中持剑而舞的季南珂身上。

她身段婀娜,舞姿轻盈。

剑尖轻轻抖动,剑柄的宝石流光四溢,衬得她艳色逼人,又娇又媚,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媚,让她略显清冷的五官也明艳耀目起来。

长剑剑身相交,发出轻脆的声响,季南珂和谢璟的身形交错而过,两人的目光纠缠在一块,似是含情脉脉。

谢璟满心满眼都在季南珂的身上,连顾知灼她们进来都没注意。

“呵,”谢丹灵双手环抱于胸,和小表妹咬着耳朵,“原来,这就叫不会越矩?”

她的声音不轻不重,笛音一滞,周六郎迟疑着放下了长笛,和其他人一同起身见礼。

“见过五公主。”

周六郎也就十六七岁,他的亲姑母是宫中的珍嫔。

不止是他,在这儿的,大多是宫中妃嫔的子侄,依附于皇后。

上一世谢丹灵出事后,勉强捡回了一条命,从此再也没能清醒过来。

之后,因为亭子没有及时修缮,害得公主失足摔伤,皇帝龙颜大怒,内官监从上到下被杖毙了好几个。

这件事就这么了了。

顾知灼不信,就算真是谢丹灵自己摔的,为什么会没有宫人发现?一直拖到晚上才找着人。

纵使是千秋节,宫里忙,但宫人们都是各司其职的。别说是在宫中,就算普通人家的府邸也不至于为了一个寿宴,就乱到有人摔伤了会迟迟发现不了。

那个时候她自身难保,无从查起。

很多年以后,顾知灼找到了周六郎,从他的嘴里逼问出了当时的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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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小表姐为了给她出气,挑衅了季南珂,被谢璟从亭子上推了下去。

周六郎告诉她,谢丹灵刚摔下去时还在呼痛,可是,谢璟冷言说她是装的,说要让她得个教训,不让人叫太医,还把在附近伺候的宫人全都打发走了,勒令他们不许靠近。

顾知灼指尖冰冷。

直到现在,她都还清清楚楚地记得,周六郎当时说:“……到了第二天,我们听说五公主伤得厉害,醒不过来。三皇子殿下打发人来警告我们,千秋节的事谁都不许往外传。三皇子说,五公主就是失足跌的,是她自己倒霉找死。”

第3章

谢璟不耐地收起剑,清隽的面上有种被打扰到兴致的不快。

他把长剑归鞘,往石桌上一扔,视线在顾知灼戴着面纱的脸上停留了一瞬。

方才刘太医来禀过,药已经给她用上了,不出三天,神仙难救。

谢璟勾了勾薄唇,屈尊问了一句:“你的脸无碍了吧。”

“刘太医来瞧过了。”顾知灼取出一个雨过天青细瓷的药罐,“他说,这是您给的。”

谢璟颔首道:“对。”

“这是什么?“

谢璟随口回答道:“宫中最好的伤药,名唤万灵百宝膏,千金难得。”

她追问道:“真有这么好?”

谢璟再一次点了头,信誓旦旦道:“当然。就算是皮开肉绽,头破血流,用了它也能立刻止血,能疗伤更能救命!你要不想留疤,就听刘太医的话,日日涂抹。”

“我记着了。”顾知灼把药罐收好,含笑道,“多谢殿下。”

她福了福身,拉着谢丹灵坐了下来,抚掌赞道:“这一曲舞得好,周六公子这笛子吹得也好,多一分太烈少一分太冷,悠扬如风,清雅似墨。”

周六郎捏着笛子,尴尬地笑了笑。

谢丹灵让宫人拿了一杯果子露来,往美人靠上一歪,懒懒笑道:“表妹说得是,本宫瞧着还挺有些意思。”

“是季姑娘吧?你来,再给本宫舞一个。”

谢丹灵轻佻道:“让本宫看看,比起教坊司新排的那个什么飞絮舞又如何。”

闻乐舞剑,本是一件极为风雅之事。

在谢丹灵的嘴里,倒是把季南珂比作舞姬了。

季南珂秀眉轻蹙,心知肚明谢丹灵是为了谁在轻贱自己,心中轻叹。

无论是灼表妹还是五公主,也不过如世间的普通女子一样,只会为难女子,在一亩三分地里拈酸吃醋。

谢璟的额头青筋爆起,不悦地喝斥道:“丹灵,休要胡言。”

“你堂堂公主对着朝臣之女大放厥词,还不向季姑娘道歉。”

“朝臣之女?”谢丹灵饮着果子露,轻慢道,“她亲爹不就是个举子吗,什么时候小小的举子也成了国之重臣?”

“莫不是,一个孤女住在镇国公府,就当自个儿是国公府的姑娘了?”

“宫女内侍都还住宫里头呢,也没当自己是主子。 ”

季南珂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最是心高气傲,如何忍得下这样的冷嘲热讽。

她忽而一笑,在谢璟开口维护前,清冷道:“这剑舞一人舞着,总是少了几分味道,不知五公主可愿赏脸……”

她持剑向谢丹灵做了个邀请的动作。

谢丹灵挑了挑眉。

她盯着季南珂白皙柔嫩的面庞,想着小表妹脸颊的红肿,气就不打一处来。

明明那壶箭是冲着季南珂去的。

明明受伤的就不该是夭夭!

谢丹灵一口饮尽果子露,正要提剑应邀,顾知灼轻轻捏了捏她的手。

表姐妹俩打小玩在一

块儿,心意相通,谢丹灵抿了抿嘴,把话咽了回去。

“丹灵表姐想看剑舞,看我就成了!”

顾知灼轻轻笑着,起身拿过石桌上那柄镶宝嵌玉的长剑。

剑出鞘,顾知灼用手指抚过剑身。

这把剑还没有开过刃。

她舞了个漂亮的剑花,轻笑道:“珂表姐,请!”

周六郎迟疑着看了看谢璟,见他点头,就把玉笛放在唇间。

笛音响起,季南珂扬剑而起,每一招都像是水袖飘扬,一举一动,柔媚天成。

谢璟热切地看着她,满满的爱意充盈在眼中,几乎快要溢出来了。

砰!

笛音渐高,两剑恰在这时相触,响声清利。

在顾知灼的手中,剑就是剑。

剑是利器,可保命,也可杀人。

舞剑她会。

剑舞嘛,没学过!

她势头极猛,两三下就打乱了季南珂的舞步和节奏,时不时响起的两剑相碰声,惊得笛声也是一顿一顿,周六郎吹得满头大汗,都快不记得接下来是什么调了。

谢璟剑眉紧皱,面色不愉。

顾知灼当着他的面就敢这样欺负珂儿,可见平日里在镇国公府,珂儿的日子过得有多艰难。

笛音再度一滞,顾知灼挑开了季南珂手上的剑,剑尖“嗡嗡”轻颤,凛冽的剑势带给她一种莫大的压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