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就像是妈妈
死要面子的小季总恼羞成怒，黑着脸冷哼一声，放下手，转身想回车上。
他还没迈开腿，一只手臂突然伸过来抓住他的胳膊。
顾今昭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我有点不舒服，你扶我一下？”
她的脸色有种病态的煞白，的确很像身体弱到需要人搀扶的样子。
但是……
舌尖顶了顶腮帮子，季意远目光向下落，对上那双含着笑意，像狐狸一样狡黠的眼。
但是，他偏偏察觉得出来，她知道他不喜欢示弱，她在维护他的面子，给他台阶下。
“嗯。”
答应完，季意远反手拉住顾今昭的手臂，像刚刚一样，稍微把少许自身重量压到她那边，借此减缓右脚的疼痛。
顾今昭也不去刻意关注年轻弟弟那略显狼狈的走路姿势。
她左右看看，没看见药店，上车后直接掏出手机，尝试运用新时代的便利方式买药。
季意远看见顾今昭捧着手机戳戳点点，没多想，只以为她在熟悉智能手机。
瘫在副驾驶座冷静了半晌，顾今昭默默捡起墨镜口罩戴上，“那什么，待会儿还是问问南秋的想法吧。”
季意远不奇怪她会改变主意，暴怒之下萌生的念头本来就最脆弱，“嗯。”
半小时过去，顾南秋还没从学校里面出来，顾今昭的手机响了。
季意远蹙着眉侧过头，觉得手机铃声刺耳，眼底波澜起伏。
按理来说，她的新手机，应该只存了他和他爸的联系方式才对。
他人就在这，爸比起电话沟通，更喜欢发信息，那给她打电话的还能有谁？
她……联系上了其他信得过的朋友？
顾今昭不知道，她接个电话的功夫而已，季意远已经在脑海里过了遍，父亲告诉他的‘母亲’的朋友圈。
接通电话，顾今昭降下车窗，把脑袋探出车窗外，冲远处的人挥手。
然后，季意远就看见，一个穿着黄衣服的小哥匆匆小跑过来，把一大袋东西塞进车窗。
“？”
顾今昭打开袋子，先从里面拿出一瓶止咳糖浆，再把袋子里剩下的东西连同袋子交给季意远，
“我只需要这个，其他都是为了凑单买的，你看看有没有你需要的药？”
季意远：“……”
手伸进袋子，第一下掏出一盒内服的止痛药，再掏，拿出一盒外用的清凉止痛的药膏。
里面还有创可贴、止血药粉、跌打药酒之类的东西。
很齐全。
与其说他手上的这一堆东西是凑单，不如说，顾今昭手上那瓶止咳糖浆是幌子。
为了合理买他可能需要的药的幌子。
捏着袋子的手缓缓收紧，季意远垂下眼，眼睫毛在眼窝拓下阴翳。
“也没有我需要的。”他语气很淡。
顾今昭刚拧开糖浆的盖子，听见季意远的话，她动作一顿，贴心开口，
“车里面有点闷，我出去透透风，一会儿再进来坐。”
季意远嘴角抽了抽，“开着车窗还闷？需不需要我把顶棚和后盖也打开？”
顾今昭用看叛逆弟弟的眼神看他，“哥，不要讳疾忌医啊。”
她出去，他一个人在车里脱鞋子涂药又不丢脸，没人看得到。
季意远：“……”
这人，嘴上那一声声‘哥’叫得乖甜又熟稔，但内心还是把他当弟弟看。
深吸一口气，他翻了个白眼，“我没事，已经缓过来了。”
“倒是你，别乱喝药！”季意远黑着脸瞪她。
“只是止咳化痰的糖浆而已，喝不死人。”话是这么说，顾今昭还是拧起了盖子。
在校外等了一个半小时，终于，顾今昭看见了顾南秋的身影出现在校门口。
扶了扶墨镜，又捏了捏鼻梁处的口罩，等顾南秋走出学校大门，她把手伸出车窗，扬声喊道，“姐姐！”
下意识顺着声音望去，看见那辆熟悉的车子，以及那个脸挡得严严实实朝她热情挥手的人，顾南秋愣了下，随即快步走过去，
“你们怎么还在这？意远？不是让你带妹妹去医院看看？”
季意远不吭声，一脸‘妹妹不听话，我能怎么办’的无辜。
听出来顾南秋的关心，顾今昭心里暖融融的，“不用去医院，我已经——”没事了。
话还没说完，顾今昭突然注意到顾南秋的左脸有一道一指宽的红痕。
顾南秋本就瘦白，那条红色的印子斜斜横在她脸上，显眼极了。
顾今昭的语气瞬间沉下来，“你的脸怎么回事？”
顾南秋抬手摸了摸脸颊，手指不小心碰到印子，她眉头皱了一下，转瞬又松开，无奈笑笑，“小孩打架，劝架的时候被不小心弄到了，小事，过几天就好了。”
说着，她拉开后座的车门，弯腰坐进车子。
“麻烦你们等了我这么久，你们中午想吃什么？我请客。”
话音落下
，顾南秋的面前多了支药膏。
她微微一怔，顺着捏着药膏的纤细手指，看向手的主人。
顾今昭的心情很糟糕，语气也带着一股子气愤，“什么过几天就好了，必须涂药！最红的那里都破皮了，碰一下肯定又痛又痒！还有，大冬天的，万一被冷风一吹，破皮的位置崩口子了，会更疼！涂药好得快，而且能降低留疤的概率。”
“小孩打架怎么还能打到长辈的脸上！他们读的这么多年书，知识读进狗肚子里去了？没礼貌没教养！你告诉我是谁干的，改天我也去弄伤他的脸！让他自己也尝尝脸受伤的滋味！”
顾南秋怔怔地注视着义愤填膺的年轻女孩。
其实季意远也在回头看她，她的眼角余光能瞥见，他脸上的担心和生气。
他们都在关心她。
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目光没法从相对更陌生的女孩身上移开。
她总觉得，这个她连脸都没见到的季家妹妹，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亲切感。
那种感觉，就像是……“妈妈？”
脱口而出的轻声低喃，让车厢的空气都凝滞了一秒。
妈……妈？
季意远瞳孔猛地缩紧，不可置信。
顾今昭捏着药膏的手腕颤了颤，喉咙一哽，墨镜下，眼尾泛起猩红的潮湿。
她差点惊慌失措去摸口罩，看口罩是否还好好地戴在脸上。
事实证明，她的墨镜没掉，口罩也没掉，贴合的口罩，将她失控的颤抖呼吸捂得严严实实，甚至让她产生了一种汲取不到新鲜空气的窒息感。
而她的女儿，对着这样全副武装的她，喊了一声‘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