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曾叔又试着喊了方嘉熙一声,仍没得到回应。
手里盛好的补汤放下也不是,递过去也不是。
只能求助似的看向门外。
周良深见状干脆从门外进来,拉过椅子坐到方嘉熙身边。
在曾叔将补汤递过来的时候亲自吹凉,递到她唇边。
“张嘴。”
方嘉熙仍然没有任何反应。
直愣愣的看着床上的老爷子,两只手紧紧的老爷子的手护在掌心。
周良深有十足的理由相信,如果老爷子没挺过这一次,方嘉熙一定会不顾一切。
闹得天翻地覆。
“你想让爷爷醒过来就看到你这副样子?”
他将勺子放回碗里,抬手扳过她的脸。
责怪的话到了嘴边,却在看到她苍白的如同白纸板的面色时生生咽下。
语气也跟着缓和。
“我知道你在怪我,但仅凭一段进过病房的录像,你就想将爷爷的情况恶化推到她身上,说不过去。”
“是吗?”
方嘉熙终于有了反应。
没有再像是上午那么激动,平静的出奇。
唯有那双仍泛红的眼,隐隐透露出她心底未消的恨意。
“如果监控真的证明不了什么,你为什么要帮她销毁?”
她一错不错的盯着周良深的眼。
等着他的回答。
但周良深移开了视线。
结果显而易见。
他就是在有意袒护宁馨。
可周良深说出的却是:“我就是担心你看到后变成这副样子。”
“为了我?”方嘉熙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如果你真是为了我,就该让我把刀刺进去。”
“然后呢,看着你进监狱吗?”
“能让宁馨偿命,我愿意进监狱。”
她看出周良深提及起监狱时的排斥,特别是和她联系到一起的时候。
越发不明白:“你是舍不得我进去吗?
如果舍不得,你可以想办法把我弄出去啊。
你可是周良深,只要动动嘴,什么都不做就能有人安排好。
可你不愿意。
所以你不是舍不得我进去,是不舍得宁馨受伤。
何必在我面前装出这副在乎我的样子呢周良深?
我们认识这么久了,你这么做到底是不是出于爱,我怎么会看不出来。
别欲盖弥彰、自欺欺人了。”
曾叔想要劝方嘉熙别说了,周良深眼底的寒意几乎要绷不住。
能明显感觉到周遭的空气都在凝结。
方嘉熙好似毫无察觉般,仍面带讥讽的看着周良深。
无异于是在火上浇油。
“嘉熙小姐,你先吃点东西吧,当是润润喉也好。”
她看向那碗补汤,盯着上面发亮的油花出神。
许久,抬头看向管家。
“宁馨晚上也喝的这个吗?”
见管家不回答,她又看向周良深。
两人默契的不出声,她自然很快了然。
原本那碗补汤萦绕着让人无法拒绝的香气,但在得知宁馨也喝过一样的。
她只觉得恶心。
味道恶心,上面飘着的油花也恶心。
“杀人犯喝过的,我不要。”
“嘉熙小姐,这是阿姨专门为您熬的,宁馨小姐喝的就是剩下的。”
曾叔的解释没能改变方嘉熙的决定。
周良深见状再也压抑不住胸腔的怒火,将手里的汤碗重重放到桌上。
“方嘉熙,这件事是不是不会结束了?”
“是。爷爷不醒,这件事永远都没完。”
“就因为宁馨进过那间病房?
她已经和我解释的很清楚了,她只是想来看看爷爷而已。
你见过有人带着鲜花和果篮害人的吗?
既然你觉得是她害了爷爷,就该拿出证据,而不是用一段再平常不过的监控来构陷她。”
“我构陷她?”
几近麻木的方嘉熙忽然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
“她说不是她,你相信了。我说和她脱
不了干系,你让我拿出证据。
周良深,从一开始,你就信她不信我,觉得是我在栽赃她。
你告诉我我平白无故为什么要栽赃她,为什么这世界上那么多人我偏偏要栽赃她?”
“因为你把我们之间的问题全部归结到了她身上,不是吗?”
方嘉熙怔怔的看着身穿西装,打着规整领带的他。
终于意识到,那段她不愿忘记的曾经再也回不去了。
他早不是曾经事事站在她这边的少爷,不管她还是不是以前的她。
如今他在意的人是宁馨。
即便证据摆在面前,他也会选择相信宁馨,保护宁馨。
说再多也没用的。
方嘉熙低下头,默默擦掉眼角滑落的泪。
“你走吧。在爷爷醒过来之前,别再来了。”
她就差把不想看见他这几个字说出来。
周良深似乎也是疲惫到了极点,真的起身准备离开。
“也是,等爷爷醒了一切都会清楚。”
“不想宁馨死在我手里,就永远不要再让我看到她,更别带到有爷爷在的地方。
不然,我宁肯坐监狱,和她一起死,也不会放过她的。”
这些年她收敛了自己所有性子,也早没了年少时的热血冲动。
说出的所有话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说到做到,周良深应该知道。
周良深走了,将带来的补汤留在桌上。
明明她说了她觉得恶心。
周良深还是把它留下了,是还觉得她在说气话。
等他走了她就会悄悄喝干净?
真是可笑。
到现在他都以为她是在公报私仇。
觉得她在因为他关心宁馨,才故意针对宁馨。
如果她真是这样的人,在和宁馨第一次见面后,就会着手除掉这个阻碍。
但她没有。
因为她一直都知道,她和周良深之间的问题根源在她。
当年突然断联是她对不起他,出于愧疚,她接受了所有。
哪怕宁馨多次挑衅她,她还是说服自己一再容忍。
即便这样,在周良深眼里,还是她在故意挑事。
方嘉熙强撑着一天没吃东西,又因为气血攻心而浑身无力的身子,将保温盒连带里面的补汤全部丢掉。
从卫生间出来,看到爷爷的病房前站着个人时,她的心猛地提起。
可在看清来人后,紧张担忧瞬间被忽然涌上心头的委屈取代。
眼眶阵阵发酸的她匆忙低头,将泪意压下后,才再次看向病房的方向。
下一秒,她就被快步走来的人一把拥进了怀里。
“才几天不见,怎么就把自己磋磨成了这副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