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冰冷,耳不闻声,眼难视物。本文免费搜索:小说宅 xiaoshuozhai.com
沈月如恍恍惚惚,浓郁甜香塞满鼻息,脖颈湿滑凉腻,仿佛巨蟒盘缠,愈收愈紧。
“这是哪儿……?”
她胸中快无生气,迷蒙睁开眼,黑暗中,妄图看清自己身处何地。
滴答——
清脆的水滴入水声忽响。
“呜呜……?”沈月如精神稍振,下意识张口,惊觉口唇被封,无法言声。
她心中一紧,又想抬手去松脖颈上盘缠不知何物,骇然发现周身都被紧缚,无法动弹。
“呼、呼……”
她喘息开始急促,随挣扎呼吸愈发困难,清醒片刻的意识几欲昏厥,仿佛在水船中摇晃,脑髓都被搅散。
滴答——!
沈月如挣扎动作一滞,这次她听得分明,那声音竟是响自头顶之上?!
视线勉强适应幽暗,她隐约见一缕光景,花木草石轮廓依稀,却显陌生怪异,几乎不识。
“我……在天上?!”
她心中明悟,眼前竟是乾坤翻覆,天地倒悬,恐惧如潮涌,桃花眸刹那填满泪水。
“姨姨姨姨,月如错了,你在哪里……”
她剧烈挣扎,喘着气强唤,出口却尽作呜咽,不成辞句。
脑中逐渐闪回先前记忆,蓬蓬洲上倭人狰狞,黑暗中突然搭上肩头的苍白手臂,往后便是黑暗侵袭。
“姨姨,公子……”
晃晃荡荡,她声嘶力竭,泪水无声倒洒,“滴答”连坠,奏出节律。
沈月如心如死灰,只觉那节律仿佛哀乐声声,在为自己吟葬。
“哼,现在知道怕了?”忽有冷笑,就在耳畔。
“姨姨?!”
沈月如脑中如遭雷亟,那怒声也掩不住的柔腻腔调如此熟悉,她循声扭动,眸中惊喜刹那化作惨色。
“呜呜?呜呜呜呜?!”
她焦急嘶咬妄图开口说话,却自徒劳。
“月如知道错了,姨姨……”
她泪眼朦胧,望着同样倒悬身边的女子,懊悔如万蛇噬心。
她恨自己不该偷走那封信笺,引姨姨来寻;更悔自己为何犟嘴,早先唤一声“公子”,留在那人身边怎会落得如此境地,竟累姨姨共赴黄泉。
“哭什么……”
沈红袖眸光如水,终究心疼,正想出言安慰,忽而色变。
“噤声!”她压嗓音,柔腻腔调有些发颤。
呲啦呲啦——
穹顶碎石被什么东西刮擦,簌簌掉下碎屑,沈月如张目多时,已能见物,此刻却恨不能扣瞎双眼,心中一片发凉。
“嘶嘶……”
冰凉的蛇信舔舐面颊,沈月如仓皇不敢避,这不知何处地窟水潭下,竟盘旋出一条桶粗赤蟒。
沈红袖心头揪紧,尽管醒来多时,早非第一次见这恶蟒,还是不由心肝发颤。
她本是豢弄鳞虫的好手,可眼前那蟒周身无鳞,头生人相若婴孩,蛇躯伤痕遍布似被血染,攀爬在粗砺石壁间犁出一道道沟壑,馥郁甜香正自弥散。
她眼神不断示意沈月如莫要动弹,见蛇吐信盘桓,终忍不住压低声线到一丝:“不要动,它盲眼……”
呲啦呲啦!那蛇首豁然摆动,腥臭烈风刺痛沈红袖脖颈,继而“嘶嘶”声起,麻痒拂面。
沈月如早屏住呼吸,此刻得喘息一瞬,忙紧张看向自己姨姨,瞳孔瞬间一凝。
那无鳞血蛇每一次信子吞吐,都带出一蓬丝雨,转眼便将先前还露出脖颈与面容的姨姨,同自己一般裹缠得只露半张脸。
“姨姨,不要……”
她连连摇头晃荡,想吸引那怪蟒注意,却连呜咽也难以发出,徒劳无用。
眼见便连姨姨那双桃花眸蒙上层层丝网,整个人快被封死,她绝望心中乱麻忽现一念,垂泪默祈:“杨七郎,你快来救救姨姨……”
她脑中胡思乱想,心知那人看中自己身负所谓煞骨、剑体,可若能救姨姨,莫说听命于他,唤几句“公子”,哪怕被他挑开筋膜,取骨炼剑又何妨。
啪嗒!异响声中,有什么东西坠地,摇曳的火光倏忽亮起。
“那是……?!”沈月如心颤,欣喜未浮上眼,又作惊恐眸光。
视野中天地翻覆,灯影摇黄,晕出斜斜的光。
潭边甬道前,蓼吻花瓣叶若唇,枝蔓藤生从从摇曳,正被一只苍白的手臂拨开。
“那是,阿箬的灯?!”
沈月如心头恐惧稍稍一缓,可看着那乌发悬瀑作裳,遮面赤身的婀娜女子,她隐约有几分猜想——
那般模样,分明是此前阿箬船上趴着的活皮“官老爷”。
“怎会如此,怎么办……”
她暗暗心焦却无办法,这活皮鬼她当时惊鸿一瞥,见她虽可怖狰狞,却静静趴伏船舷,只道其已被杨天行杀死,哪曾想如今竟一副掌灯前来索命的模样。
踏踏踏踏——
气血上涌,她头脑逐渐昏沉,那掌灯女鬼仿佛倒悬在天顶行走,呼吸间已到近前。
“嘶嘶……”
无声无息,那无鳞血蟒蛇首缓缓落下,蛇息拂动那女子乌发。
沈月如屏息抿唇,不敢有丝毫动作,祈祷这一蛇一鬼互相纠缠才好,可马上便即愕然。
“这两位客人可不能给你吞吃……”
那长发下女子声音温柔,她伸出苍白手臂,拍拍蛇首人面相,“快些去,莫要恼了那人……”
“唳……”
那大蛇竟似懂人言,鸣似婴儿啼笑,盘上那女子肩背。
白与黑的女子染上殷红色彩,她似乎有些宠溺,并未催促,只提灯向上抬头。
昏黄灯影下,乌发四溢流散,露出一张精巧婉约的女子面庞,柳眉浅淡,桃花眸瞳色黛青,琼鼻下红唇抿作一线。
“呜呜……”沈月如摇头垂泪,不敢再看。
两两对视,她观那女子眉梢眼角如若镜中倒影,又见她瞳色青黛、唇线锋锐,分明与姨姨一般无二。
熟悉的五官拼凑出陌生的面容,沈月如已确信这女子绝非活人。
鬼类也罢,偏生还似与那怪蟒竟是豢生相熟,她心中惶惶凄凉,一时泪洒如雨。
“姑娘,你怎哭了?”活皮鬼有些慌,忙劝,“莫哭,先莫哭……”
温热泪滴洒上面颊,仿佛火烫,见劝止无用,活皮鬼下意识想哭,脸皮却僵硬如纸皮,淌下血线如珠雨。
“呜呜呜——?!”
沈月如更加心惊胆颤,只觉今日再无幸理,仿佛已看到自己同姨姨也被作了活皮鬼,相依沉浮瘴雾中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