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1章 杀之破妄?蛇骨楼城
夜已深,燕回关内,风雪皆寂。搜索本文首发: 今晚吃鸡 jinwanchiji.com
马蹄声不急不缓,杨天行与薛翊并辔而行,踏过驿道落叶青霜。
“便到这里罢……”杨天行勒住缰绳,淡淡开口辞行,“前方路远,且回。”
薛翊静静望他,三息不曾开声,旋即沉默解剑。
眼前青年的冷面熟悉又陌生,杨天行脑中浮现些许似是而非的记忆,心中安定。
“你这柄红缨剑,后来……”
闻他身上鳞甲刮擦,杨天行下意识蹙眉,眼前恍惚闪过此剑摧折的景象,却记不清因缘前后。
“太康四十八年秋,你我折剑断义,葬于幽、宣界,断魂崖下。”
薛翊沉静接话,将剑捧上,“此去千里,且携之傍身一二。”
杨天行接剑,见红缨飘摇,心中摇头。
这人前后语调无有二样,无论言“折剑断义”,还是“携之傍身”,都仿佛在讲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事情。
“太康四十八年,秋……”
他轻轻将剑身拔出三尺七分,横于眼前,看青锋上倒映自己眸光,问道,“今朝,是何年月?”
“你莫非不记得?”
青锋忽而斜照,倒影冷眸倏忽不见,映出一人口唇开合,戏谑出声。
“我怎敢忘?今岁太康四十五年,正值冬月。”
杨天行平静转眸,看着杨福来冷声,“你究竟是何人?竟敢以邪术引我入梦?!”
爷爷便是于今岁身故,杨天行怎会忘记,怎能忘记?!
这一年冬,他孤身纵马,自北境千里驰返金陵。
终可惜,还未入得杨国公府大门,便闻哀声四起,恰是一步之遥,便为天人永隔。
随着梳理,他脑中记忆逐渐清晰,记得自己如今当已守孝期满,突破宗师之境,恰逢北地天狼异动,遂重返北地,沿途江湖历练月余,方归于父亲帐下。
“李翰林也是那时升百户,主动请缨调往北地,入我麾下欲图建功……”
念及此,他杀意陡生,再无犹疑,眼前这人着实可恶,竟敢以爷爷之死筑梦惑自己心神?!
“福伯可还安在?!”
他手中剑“锵啷”出鞘,横剑斜指。
“小少爷,你、你这是做什么?”
杨福来面露狐疑,似乎不解,按上搁于自己脖颈的剑锋。
杨天行蹙眉生疑,强自冷声:“莫道我不敢斩你?!”
他手腕轻抖,将杨福来捉剑的手掌割破,鲜血四溢,沿剑脊倒流。
“何必再骗自己?”薛翊驱马与他并肩,按上他持剑的手,“一剑杀之,便可破妄。”
“住手。”杨天行平静开声,手臂用力,将薛翊按下的掌振落。
“何以犹疑?”薛翊平静质问。
“终究不过魍魉。”
杨天行收剑入鞘,看薛翊淡淡道,“福伯非亲,你又何曾是我故人?!”
“哦?呵呵……”薛翊哑然,旋即唇角勾起笑容,“那又如何?你莫非还没看明白么?”
杨天行看他脸上笑,眉轻扬,便知自己所料不差。
江湖中素有邪门歪道喜弄妄术,北地天狼亦有巫祝之法筑梦惑心。
自己如今虽突破宗师,可于道法一途还未入得门槛,便看出这梦中除自己之外尽皆为魑魅魍魉,又能如何破局?!
似乎看出他的想法,薛翊适时开声:“你还没明白么?再看看我是谁?”
杨天行蹙眉,再看却是瞳孔一缩,眼前薛翊竟生出自己的面容。
“你便是我,我即为你。”
薛翊细声笑,认真提醒,“想一想,这妄境之中是否一切皆随你心意?”
“一切皆随我心意?!”
杨天行拧眉,旋即恍然。
自己欲赶路时那马儿便飞也似驰,“福伯”每每欲替自己作下甚决断时,总有意外将其打断,便似乎是自己心中所不愿之事,这方世界便会将其改写。
“你想说,你与李翰林现身于此,不过我心中妄念所化?”
他轻轻蹙眉,感觉这套说辞哪里不对。
“是也是也。”薛翊颔首,认真道,“你忘了么?当年你我并肩闯荡,后又折剑断义,这般事情哪有第三人知晓?!”
“小少爷,你莫要信他胡言。”
杨福来忽而开声,言辞激动,正待再说,忽而脖颈一凉,眼眸暴突。
噗嗤!寒光一瞬,脖颈血线浅浅溢出一圈,福伯眼神开始暗淡,望杨天行的眸光似有千言万语还休,却再开不得口。
杨天行平静回眸,手中红缨剑轻振,滴血不沾。
“就这样罢。”他勒马转过身,对身后道,“且自去,莫来扰我。”
踏踏踏踏……
马蹄声踏过驿道青霜,一路踩碎枯叶,渐渐隐没两山中。
薛翊站在原地,立了良久,直到一缕轻风吹过。
“如何,这次他信了吗?”
福伯转过头,缓缓开口,脖颈血线随之扩大。
“你我之言,他自然不信。”薛翊转身,鳞甲刮擦出难听的嘶笑声。
“嘿嘿嘿嘿……”
福伯怪笑挺立,头颅歪斜“轱辘”滚地,斜着眼拧眉,“若他连自己也不信,又当何如?”
“他会信的。”一只渡鸦落上福伯断颈,清朗的公子笑,“此间一切非虚,他身有破妄神通,此刻我等引他堪破‘妄境’,他自会看清一切。”
“……”福伯、薛翊皆沉默,似对渡鸦之言并不太信服。
“钟夤,你为何不言?”
渡鸦笑声收敛,福伯断颈扭向身后“燕北天险”的城关。
“瞑罗,你太过自笃。”嘶哑声轰鸣,夹城的两山交错咬合。
轰隆隆隆隆——!蜿蜒万里的长城如蛇游动,盘旋中,城门楼拔地而起,青砖夯土燃作苍炎,露出钟夤蛇骨面,眸中大日炎炎。
“你道是引他主动‘破妄’,可你……”
原野震动,钟夤俯首嘶声,“又怎知,他非欲刻意入‘执’?”
“呵呵,破妄入执,岂随他心……?”
渡鸦散作一蓬幽羽,玄袍“杨天行”负手而出。
“钟夤……”他眼底血月熠辉,看着蛇骨城楼嗤笑,“你莫非,还当自己是钟山之蛇?!”
钟夤无言,蛇眸中大日忽而轻黯。
“你我且看。”
嘶哑笑声轰鸣荡远,长城蛇游砺野,苍茫平原星火灼燃,蛇骨楼城盘上群峰之巅。
“那便,拭目以待。”
幽羽飞散,渡鸦倏忽而现,立于钟夤蛇骨首山,夤夜般黑眸似能窥见那化电而驰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