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狼公剧烈挣扎,喉咙里发出低吼,可却被两具血尸死死按住。
血色蛆虫泰半喷进了他的喉咙里,嘴巴被塞得满满当当,令他不自觉吞咽,还有不少掉在他的眼睛、鼻孔与鬃毛里,往皮肉孔隙里死命钻去。
没有几息的功夫,也不知吞下了多少的蛆虫,苍狼公静默不动,两具血尸松开了他。
这头狼妖瘫倒在地,忽然一抖,从地上爬了起来,亦变成了一头血尸。
“诸位!”眼见魔门与阴风洞的人尽数覆灭,数不尽的血尸调转矛头朝向己方,岌岌可危之际,求以柳一掌拍在阵盘上。
四人会意,明白事情到了紧要关头——求以柳要动用他口中“一旦事不可为的最后手段”了。
以苏明为首,四人将巨量法力渡入符玉内,符玉顷刻崩碎,一十六字咒言明光大作,散布出漫漫黄芒缭绕升空,流入求以柳手中的阵盘内。
随着黄芒涌入,阵盘开始抖颤,表面出现了一道道细密的裂纹——哗啦……阵盘崩碎,将赤面鬼圈禁的光幕也随之消散。
无数的圣血虫掉落,就像下了一场滂沱的血色阵雨,噼噼啪啪落到赤面身上与脚边。他张开双臂,闭上双眼仰起头,脸上露出陶醉的神色尽情沐浴其中。
一点一滴的圣血虫落到他身上,晕开一抹血色,转眼就融入他的体内,四周地上的圣血虫则聚成一洼浅泊,如水波倒卷“攀爬”上他的大腿,融聚与体内。
忽然,一股将自己气机锁定的异样感觉传来,他猛地睁眼——
只见光壁破碎后,漫天的乳黄色光晕如浩瀚海洋在殿顶沉浮,求以柳又复取出一块黑色的符牌,扬手一抛。
乳黄色光晕忽尔开始下沉,融入大殿地底,黑色符牌则化成一股赤黑色的云流,密布在殿顶.
悄无声息间,一株古树从地底黄光中倏然长大。
这株古树躯根茎粗大,枝桠繁茂,但却没有哪怕一片树叶,而是在枝桠上挂满了一枚枚的“果实”。
赤面鬼瞧得仔细,那哪里是什么果实,分明是一口一口的迷你小剑!
他冷笑一声,“你们改过这净天涤地法咒了?天玄地黄,天赤黑,地面黄,倒是合衬。只我看这门法咒与先前背道而驰,改‘镇’转‘杀’,如此离经叛道,以为能拿下我?”
求以柳面无表情看着他,“你倒是对我峨眉的通法了解不少,但能不能拿下你是你说了算?不试过怎么知道?”
他也在好奇,为什么对方会这么清楚他们峨眉的法咒。
无论是净天涤地小咒,还是这头赤面鬼提到的“行令镇煞咒”,或者“六丁六甲咒”,都是峨眉《郁仪符本经》以及《结璘神壮法》上的封禁法咒。
其中净天涤地小咒的“天”、“地”二字并非指真正的天地,而是指形义上的“天地”,即指一片固定的空间。
此次带来的这套阵盘与符牌乃是配合这门法咒经过改良的,杀伤力极强,一旦封禁无能,便转“镇压”为“轰杀”,特地为了应对眼下这等情况。
赤面鬼怡然不惧,散漫道:“当年我都无法被他们杀死,只能被镇压在此,焉以为你能够将我杀灭?”
求以柳悠悠然道:“我不知你当年有什么故事,但有一点可以你确定,眼下的你绝对无法与当年相比,要不然也不至于修为与我相仿,对峙到现在,当年杀不得,现在……你还杀不得吗?”
赤面鬼脸色阴沉。
求以柳不予其喘息的机会,掐出一个决目,无叶古树上的“果实”仿佛成熟也似,一颗颗无风自动,断蒂而落。
没了光幕禁锢,赤面鬼行动自如,身子一晃,便消失在了原地,出现在一名幸存的七星山弟子身边。
他却不仅想躲开,更还要对幸存的修士出手!
可他本以为自己离开古树枝蓬下就已经无恙,殊不知手方才伸出,那一颗颗果实落地,瞬间生根发芽,一根根枝条遽然拔地而起,缠卷着绞向他来。
“这……”赤面鬼神色一惊,却是这万千枝条看似是门木属性法术,可每一根枝条都尖锐细利,分明内隐剑光,远没有表面看去那般简单。
他把手一招,两具血尸扑当在跟前,本以为能够稍加阻挡,没想到连一息的时间也未能挣得,转眼就被剑光搅烂,就连其体内得圣血虫也不例外,搅成了一滩黑色血液,落在地上嗤嗤作响,腐蚀地面。
枝条一下将他戳了个对穿,狠狠钉在地面上,随后是第二根、第三根……至无数根,直至把他整个躯体都给搅碎,彻底不成人形。
但随后赤面鬼就把身子一散,变成了无数的的圣血虫轰然落地,游爬至另一侧,重新组合成一个新的身体。
“唔……”这一下要死,赤面鬼脸色一白,忍不住闷哼出声,一直都淡定自若的表情终于出现一丝波澜。
求以柳见他这一击之下还能活命,当真感到意外,但也能够看出来赤面鬼不好受,于是再一次催动法决,无叶古树上再次落下成片的“果实”。
赤面这下大惊,连忙飞身躲闪,同时把手一招,血尸如潮水一般涌到他跟前。
可这些果实落地后变化的“茎条”剑气实在势不可挡,任凭他唤来多少血尸,也都被一举冲得七零八落。
“哇……”
赤面鬼再一次被全身洞穿,吐出一口鲜血。
这一次他没能够把身体散作无数圣血虫,双手扶着茎条,站在原地剧烈喘气。
求以柳注意到赤面鬼那些被“杀死”的血尸,其体内流出的蛆虫死亡变成了一滩黑色血液,而赤面随之脸色发白,气色惨淡,显然受伤不轻。
他立马喝道:“解决掉这些不人不鬼的,然后把这些蛆虫也一并杀灭!他的弱点就是这些蛆虫!”
身边卢栎与窦琅御剑来去,阻止任何靠近来的血尸。
远处没有了法咒要维持,苏明、胥逍等人也加入了战团。
但听得求以柳这一吼,还是胥逍第一个做出回应,“没用!方才我就试了,这些蛆虫杀不死!”
“是,而且杀了这些鬼东西,那蛆虫就会回到这赤脸鬼身上!给他增强法力!”另也有人附和。
‘怎么会杀不死?难道是因为这杀伐咒法另有奥妙?’求以柳心里不解。
他对这赤面鬼了解甚少,只能猜想是因为白师伯准备的这套法咒另有妙处,眼下光凭他们却无法对赤面鬼造成具体的伤害,反倒要被这些血尸消耗法力。
“师兄,还等什么?直接催动法咒给他最后一击罢!”胥逍用剑振开身边的血尸,但立马被涌上来的尸群淹没。
他修行的乃是《五雷震空剑经》,剑势刚猛有余,但法力却是短板,鏖战至今,法力已然所剩无几。
“胥师兄!”一旁的窦琅见他如此,双眼一红,把剑光一翻,幻化出一条游龙在尸群中穿行斩,一气救出了奄奄一息的胥逍。
他修行的乃是《逍灵幻影剑诀》,前置的入门剑诀乃是《幻珞剑诀》,虽然杀伐稍欠,但讲求一个变化多端,最能应对多种战况。
窦琅救出胥逍,补了他的位置将求以柳护在中心,“师兄,顾不得了,快催动咒法吧!这些东西虽然法力不足生前,但仍保留有五成以上法力,我们单对单不怕,但实在挡不住这般树木啊!”
求以柳脸色凝重,见其他各派处战况更惨烈,只剩下了以苏明等为首的几人修士,其余人等已然身陨。
他心知这要再过一会,所有人被那血尸吞没,再要对赤面动手就来不及了。
无叶古树上的果实还剩有三分之一,只能够再出一剑,原本他见那血色蛆虫能够被灭杀,打算消磨消磨赤面鬼法力再施展最后一剑,免得出现与第一剑一样的情况。
可眼下他们已经无路可选,只能直接对这头阴鬼出手。
他紧抿嘴唇,不再犹豫,起手掐诀,施展法咒。
赤面面色一变,立马指使周遭血尸疯一般冲向场内余剩的众人。
卢栎、胥逍、窦琅三人已经抵挡不住,苏明等四派修士也没有几人,这一波血尸的攻势远比之前更为迅猛。
几人没得办法,彻底缩拢战团,为求以柳施展法咒争取时间。
可就在无叶古树上的果实开始摇动时候,一个从方才起就静默的声音忽然响起。
“求以柳,停下施法,除非你不想要这小子的命了!”
七八根水桶粗大的铜绿色根茎扭开,谯谨拎着吴用后领,从中飘了出来。
求以柳紧忙停手,喝道:“谯谨,你要做什么!?”
谯谨轻笑一声,“你说呢?”
他看向赤面鬼,问道:“咱们合作一场如何?”
从方才血尸冲入大殿起,他就带着吴用藏进了这些似木似铁的根茎内,一来是抱有“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打算,其次也是想看看有什么机会能够寻与峨眉的麻烦。
他召来的根茎散发着金属光泽,血尸突入不得,又有各派修士为“饵”,引走了所有的血尸,因而至今安然无恙,并且保留了几乎全盛的法力。
“你应该吃不下峨眉这第三记法咒吧?我手里这个峨眉小子,身份不简单,可以拿来制衡峨眉,你若同意,咱们便联手合作一次,如何?”
此刻门户大开,一群血尸蜂拥而来,谯谨拿手一捏,这些粗大的根茎便活了过来,如铁索一般绞合,所有的血尸都被绞成了肉泥。
“同意的话,就把这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都停下吧。”
赤面鬼冷冷看着他,无动于衷的脸上发出一声莫名的笑意,“呵……”
群尸静默。
求以柳一笑,提起吴用,悠然道:“求以柳,撤了你的法咒,否则这小子……”
他没把话说完,只是干净的脸上露出人畜无害的表情。
吴用挣扎,叫道:“求师兄,别停下施法!先解决了这赤面鬼!这人要挟不成,谅必还会再寻机会拿我来挟持你们!不会让我轻易死了!”
“呵呵……你小子真是鬼机灵,谁说不是这个道理呢?”谯谨双眼冷若霜寒,右手握住吴用拍打着自己左臂的手,一发力——
嘎嚓一声,吴用一根指头断裂,痛呼出声。
“你死是不会死,但受的罪可不会少,莫以为死才是最痛苦的!”谯谨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凶残,就要掰断他第二根手指。
“等等……”求以柳还是撤去法咒。
一身狼狈的丁芸吼道:“求以柳!死了这么多人,你说停就停!?”
已经缓过一叩气来的胥逍冷声道:“不然你有什么办法?”
丁芸两眼一瞪,“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他的命是命,我们弟子的命就不是命?”
胥逍还是冷冰冰道:“我有这么说过?活的人总比死的重要,他们撑不下来有什么办法?”
这话却等于是在说他手底下的师兄弟们本领不够,丁芸眼睛直接红了,二话不说就要动手。
“师弟!”求以柳对他摇了摇头,又按住丁芸,“胥逍说话难听,但他不是这个意思。今日之事,过皆在我,若能脱困,我自当上门与各位几家赔罪,但我师弟既然还活着,我肯定不能置若罔闻。”
胥逍心里不快,抖开求师兄的手,“我方才可曾看过吴用那里一眼?我只当他是死了的。我们峨眉几人可曾看过吴用那里一眼,方才谁想去救他?”
“你……!”丁芸气得说不出话来,拂袖走到了一边,却也不敢走远,生怕群尸冲击下自己抵挡不住。
收法,赤面鬼脱困,他身上衣衫破破烂烂,活动舒展身体,看向谯谨,问道:“你要怎么合作?”
谯谨莫测一笑,“你看,我与峨眉……”
被生生疼晕过去的吴用悄声醒来,眼前一片花糊,却是因为吃痛而用力闭眼再骤然睁开的不适。
恍惚之间,他听得赤面鬼与谯谨在说什么,低首看去,一眼瞧见赤面鬼脖子上挂着的一枚玉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