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内外静寂片刻,随后爆发出震天响的欢呼。
“这才有意思!前面算个什么!”
“就是!这等切磋,不见血,老子来看什么!”
“我倒觉得前面几场也还好,可惜就是最后不了了之。”
“说白了,虎头蛇尾!”
……
与之相反,红三娘这边一片沉默。
她还是不能够相信己方阵营里,枯木这个对自己最大的支持者就这么败亡,回头看了眼其余两人,她沙哑着喉咙问道:“不净、津水,这轮你们谁上?”
不净四肢粗短,是头浑身黑如锅底的鬼物,他犹豫道:“我们……”
见他态势,红三娘脸色一沉,看了眼周围排山倒海一般的欢呼,低声威胁道:“谁敢在这里退缩,我要了谁的命!”
津水上身袒胸露乳,脸庞肥大,犹如弥勒,可下半身却是螃蟹一般,水赤淋淋。见红三娘下死命令,他苦涩的说道:“三娘,我们恐怕不是对手,反正不影响你比试,要不……我们就不上场了?”
他们会参与进来,也是当初受不了枯木和红三娘的蛊惑,如论实力,他们只是稀松平常,远不如枯木,原本跟着混点好处已是心满意足,谁知道现在要上台打个生死?
南溟作为能和峨眉、小乐寺其名的大派,企是他们可以轻掠其锋的?
他们之前就想推脱,但碍于场面,没得机会开口,此刻是真的怕了。
红三娘脸色阴沉地说道:“不上场?好!你们自己走,现在走!走得越远越好,但千万别回落骷谷!别叫我碰见你们,否则……”
不净与津水面色一变,互看一眼,最后咬牙道:“好罢……豁出去了!实在不行,我们投降就是!”
投降算怎么回事?红三娘心下不满,可想了想,要是连这也拒绝,恐怕这两个家伙死也不会上台,于是用脖子缠住他们两个,在他们耳边阴狠地说道:“拼尽全力!不要保留!下狠手!明白没有?”
周围议论声不止,鲁飞英提声问道:“哪个上来下一场?”
“去!”红三娘收回细长的脖子,一掌推在不净肩头,后者猝不及防,一个踉跄上了擂台。
“继续!继续!”
“开打!”
“好好好!”
围观群众还在兴奋头上,一看下一场就要开始,叫唤得愈发激动,当真是沸反盈天。
“那就我来吧,呵呵。”又一个青年笑吟吟上台,穿着一身白袍,胸口位置上绣着一轮耀目的金色大日,“洪阳岛,李济。”
“落骷谷,不净。”不净学着人类样子一拱手,又斟酌了下语言,说道:“阁下……”
他想看能不能套个近乎,然而不等他说完,对面的李济已是催动法决,整个人爆发出刺目的金光,犹如一轮大日。
不净吓了一跳,下意识倒退两步,可对面李济身上的光照越来越旺,旺到他隔着老远就难受,正欲停驻脚步出手,不曾想李济“嗖”的一声,化作一道光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过来。
“你……”
一句话都没说话,金光欺近,不净看到金光内李济灿烂的笑容,心里疑惑,忽然胸口传来一阵剧痛,缓缓低头,只见自己的心口已经被他的手透胸而过。
嗤……嗤嗤嗤……
金光如阳春,而他的身体犹如雪絮,转眼消融,到死他都没有把最后一句话说完,变成一滩腐臭的黑水淅淅沥沥落在地上。
鲁飞英把臂摆直,直截了当宣布:“第五场,南溟胜!”
围观群众再次爆发出一阵欢呼,连呼过瘾。
李济朝红三娘这边拱手一笑,回到了自家队伍内。
“我……我不比了,我不比了!”津水肥大的脑袋上浸满了冷汗,连连摆手,身子退后,看样子是想临阵脱逃。
鲁飞英问道:“本场弃权?”
津水头点得和小鸡啄米似,“我……我弃……”
“慢着!”红三娘脸色铁青,一字一句,“我们要讨论下。”
“讨论什么?!”津水一抹脑门上的汗,“我肯定不是他们的对手,这还比个屁!我弃权!我弃权!”
红三娘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问道:“你再说一遍?”
围观众人纷纷对着自己指指点点,津水也是承受不住了,反正说开了,那还遮遮掩掩做什么,大喊道:“我说了,不比了!我弃权了!你别来逼我了!”
开玩笑,他比不净没强多少,这上台去不也是给南溟当泥吧捏碎?回落骷谷不得,要被红三娘追杀,那至少不用现在就死。
聪明人会选哪个?
这还用问!
而且……红三娘比他强得有限,你硬要上台,先不如想想自己能不能或者下来罢!后面再来考虑追杀自己!
津水火急火燎说道:“我反正是要走了!当初大家走到一块,说好了在他南溟闹事,各取所需,但可没说要参加这种露于人前的比试!”
这话一出,红三娘立马在心里骂道:蠢货!
谯谨、百幽等人也脸色微微一变。
鲁飞英阴沉着脸问道:“在我南溟闹事?闹什么事?”
“我……”津水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没,我是说……我的意思是……”
他支支吾吾了很久,最后猛地纵起遁光,冲天离场。
“老夫在问你话!”
可他再是快,又如何能在鲁飞英眼皮子底下逃脱?
一团阴云笼罩在津水的头顶,劈里啪啦下起了暴雨。
津水乃是奇蟹鬼,上半身为人,下半身为蟹,时常出没于乡野小河,佯装成河神,骗取过路山民的信任,吞骨吃肉。
它们最善行水,一身道行也仰仗于此,可被鲁飞英的阴云暴雨冲刷,他那八条足肢怎么也站不稳,轰隆隆就被冲到了擂台上。
津水一个打滚翻身,刚要试着再次跑走,一抬头,只见鲁飞英俯视着自己,用森然的语气,一字一句问道:“老夫在问你话,你跑什么?”
鲁飞英身为南溟一十二岛飘雨岛岛主,一身修为高深莫测,此刻对津水释放威压,津水吓得浑身哆嗦。
“我……我们聚在一起,便是想要……想要混进南溟,可一直不是很顺利,之前已有一员被生擒……呃……呃……呃啊!”
“把话说清楚,不要嗯嗯啊啊的!”鲁飞英白眉一挑,有一员被生擒?他立刻想到了被自己擒捉的那头针喉鬼,难道这些个是一伙的?
……
宫殿内。
吴用看向梁长运,“总岛主,恐怕那座阵法便是这些家伙所留。”
梁长运哪里还能不明白?冷笑道:“等比试完了,这些混账一个都别想走?”
吴用深以为然,以梁长运的性格,绝对睚眦必报,谯谨几个下场绝对好不了。
可意外发生了。
津水话还没说完,忽然手脚开始抽搐,裸露的皮肤上出现一个个红色的斑块,呼吸急促,然后猛地一个抽动后,没了动静。
“毒发身亡?”这突然的变化令鲁飞英猝不及防,不是他不想救,而是在不知道津水中的什么毒的情况下,怎么救?没办法对症下药。
呼!
擂台边忽然刮起一阵气浪,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是红三娘慌慌张张腾空而起,逃离了擂台,嘴里还在说道:“和我没关系!都是谯谨百幽它们的主意!”
鲁飞英心里已是有数,面色一沉,喝道:“还想走?”
可这回不等他动手,围观人群中忽然一道黑色遁光冲起,于半空拦截住了红三娘。
众人望去,只见是一个穿着黄色麻袍的中年男子,浓眉星目,五官极为端正,肩宽体阔,正气十足。
“他是……”百幽一愣,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法念与单宜对视一眼,其声问道:“谁?”
百幽深吸一气,吐字道:“卑立!”
……
“滚开!”红三娘没想到人群里忽然会出来一个家伙来住自己,厉声喝斥。
卑立目光微凝,忽然身影一糊——
红三娘先是一愣,旋即大惊,撒腿就跑,可没想到对方蓦地出现在头顶上方,一巴掌狠狠拍了下来!
呼叽啪啦……
肉泥与血水四溅,红的、黄的、白的、黑的……染料铺似在半空炸开,红三娘整个人被这一掌拍了个细碎,和纸糊的一般。
血雨溅了下方观众一身,所有人都愣在当场,直到有人“呜呼”一声叫喊,像是定身咒被解除了一般,呐喊声如排空巨浪,回响在平安岛上空。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南溟一方愕然。
鲁飞英遥望这不速之客,问道:“老夫自会生擒她,你又何故出手?”
卑立拱手道:“卑立的不是,看不惯临阵脱逃之辈。”
卑立?
鲁飞英觉得这个名字怎么有些耳熟,脑袋里搜索一阵,面露讶色,“你是那个在小乐寺连挑六名元婴高僧的卑立?”
众皆哗然。
不少人都听说过这件事情,一头阴鬼进了小乐寺,挑了六名元婴高僧,安然走脱,何其夸张?最关键的是,听说这头阴鬼修为其实才守明境界!
一时间议论纷纷。
卑立面对众人的指指点点不为所动,认真地说道:“谣言传得夸张了,卑立确实在小乐寺挑战了六名高僧,但全都是比拼肉体,没有切磋术法。小乐寺佛法玄奥,若果使出来,卑立讨不得好,遑论面对的还是六名修为高于自己的高僧。”
众人惊异于他的直白。
鲁飞英深深看了他一眼,说道:“你之体魄,一般元婴修士也比你不如,倒也不用妄自菲薄。”
卑立歉身。
鲁飞英转身回向擂台,目光冷峻,没想到这些家伙居然和被擒捉的那头针喉鬼有联系,这是不是意味着南溟这近半年的鬼物之乱,和他们有关系?
甚或……洪阳岛上那一座法阵是不是也和他们有关系?
鲁飞英思绪如电,瞬间将几件事情联系在一起,心里已然决定,等比试结束,必须得要问个清楚。
但随之而来又有一个问题要解决:别人会怎么看?
会不会有人说他南溟玩不起?
尤其是输了这场比试——尽管可能性很小,外界会不会觉得他南溟输不起,输人又输阵?事后找麻烦。
“鲁长老,且慢走。”
“恩?”
鲁飞英被打断思绪,回头看向卑立。
“你还有什么事?”
卑立拱手道:“按照战前约定,一共十六场比试决胜负,可现在百幽这边有两人死在擂台外,那这比试恐怕比不下去了,规矩也不好变,我愿意代替这红三娘上台,如何?”
底下的百幽、法念、单宜眼前一亮。
“百幽……”鲁飞英目光陡然凌厉,“你认得他们?我看在你还算守礼份上,不计较你出手,现在你还想掺和到这件事情当中来?你莫不是不知道,底下这伙有可能与我南溟半年多的鬼物灾乱有关?”
“等比试结束,我还须与它们问个明白,你确定要掺和进来?!”
虎斑寅脸色难看,在心里破口大骂道:这蠢货,脑里无物的东西,把不该说的说出去,老子的龙虎丹果怎么办?白费老子的示好!
他高声道:“鲁长老,那这比试的赌注……”
鲁飞英冷笑道:“一码归一码!”
虎斑寅脸色好看了些,笑道:“我是不知道,鲁长老别来问我。”
心里想的却是拿到东西后,该用什么办法离开这里。
百幽朗声道:“鲁长老,有两点你说错了。一,南溟的情况和我等无关,二,我等也只是听过卑立的名字,从未当面,他能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你以为我会信你的自说自话?”鲁飞英冷笑。
百幽眼神毫不躲闪,拱了拱手。
就在这时——
“那不是死了两个?一个叫津水,一个叫红三娘?都是奇怪的名字,既然要临时换人,要么也算我一个?”
眼下的变故已经足够令人愕然,忽然又冒出来一个声音,众人只见一个血色身影缓缓腾空飞至擂台上方。
他穿着一身血色长袍,红发红眉,容貌妖冶,若非是喉头的突起,见只分不清楚男女。
“这是……血神山宋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