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把时辰后,邯鼓从宝库内走了出来,袍袖、胸口……身上鼓鼓囊囊的,一看就是藏了不少好东西。
他把这些宝放一股脑丢到卧榻上,然后重新来到入口跟前,只见宝库内已经一片狼藉,消融的丹药,被连根拔起的灵草,东倒西歪的法器,散落在台面上的功法要诀……完全被翻了个底朝天。
邯鼓仔细审视,目光扫过所有的货架与石台,确保自己没有任何遗漏,点了点头。
随即他抬起手掐诀,开始默念咒语,灵力在身体外围如火焰一般涌动,他的灵目又开始一寸一寸在宝库内扫动,每一处都不肯放过,似乎在施展某种法术。
这串咒语冗长且复杂,邯鼓在默念了一段之后额头开始见汗,身体外围的黑色灵力也不再和开始时候一样汹涌澎湃,有种余火将熄的感觉。
最后一个咒语念罢,邯鼓掐定诀目,眉心竖目不再扫动,猛地睁开,圆如满月,中心地瞳仁射出一点刺目的白光,聚焦在宝库空间位置的中心。
此前邯鼓设定在宝库内四周壁面,用以隔绝禁制地乳白色光层开始剥落,犹如退潮一般,从四面八方开始望中心的那一点刺目白光汇拢而去,不过多时,宝库内就恢复如常——
不错,字面意义上的恢复如常,白光消散不见,宝库内的一切都回复如常,丹药回归了台面上,灵草重新栽回了铜鼎内,法器摆正,功法要诀一份一份整整齐齐码放归位……
邯鼓看着这一切,脸上露出了一个神秘莫测的笑容,喃喃道:“胜阳君啊胜阳君,你如此款待我们两个,不给你留点礼物当真说不过去,也不枉我耗费如此多的灵力布置这一番了,你可不要说我小气啊!”
他哼了一声,扭头走向卧榻,身后的通道悄然关闭,虚无散尽,仿佛根本不曾出现过。
盘膝坐到榻上,邯鼓胸口起伏不定,分明是消耗不小,他眉心的竖目缓缓闭合,不多时,吴用的睫毛微颤,双眼慢慢睁开。
“呃!”
这次一回来,他就倒抽一口冷气,仿佛是在水底憋了太久的气的人终于浮出水面,大口大口喘气,胸口剧烈起伏。
他拿起茶几上早已凉透了的茶水,咕嘟咕嘟灌了整整一壶,这才逐渐平复。
【这次真的太久了……】
吴用咽了口唾沫,被上身真不的不好受,肉体上没什么感觉,但在精神上却是一种巨大的折磨,窒息、孤独,仿佛是以第三方的视角观看整个世界。
邯鼓淡淡道:【没办法,要施展法术维持法术,中间我不可能回去。】
吴用将将喘过一口气来,祖窍内便传来一阵空虚,却是邯鼓最后施展的法术,彻底将他体内的灵力掏空,当真一滴不剩。
【你最后施展的是什么法术?】吴用心下骇然,他现在灵力浑厚远非常人可比,邯鼓一记法术消耗了个七八成,简直可怖。
邯鼓嘿然一笑,道:【留给胜阳君的惊喜,他一定喜欢,你也一定喜欢,哈哈哈,皆大欢喜!】
【到底是什么?】邯鼓既然这么说,一定是懂了什么手脚,他碍于修为能力,没办法报复胜阳君,可邯鼓不同,吴用被勾起了好奇心,顿时觉得祖窍内的空虚也不值一提了。
邯鼓却卖起了关子,神神秘秘说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吴用白了一眼,没有继续追问,然后指着卧榻上的一堆宝贝,不禁感觉到头疼:【这些现在怎么处理,刚才就想问你,这么多东西,我们怎么拿得走,胜阳君一看便露馅。】
邯鼓道:【急什么,我自有办法,现在先把这些东西藏好,等你去标记地点那一天,再全部取出来。】
【藏好?藏哪里?】吴用看了眼左右,看不到有什么特别隐蔽的地方。
邯鼓道:【你先打坐回复,好了我们去底下的熔炉内。】
【熔炉!?】吴用顿时明白了这家伙要做什么,不过经此一提,他才想起来,底下那熔炉里还有一样水火同源的宝贝要带走。
【就和那宝贝一起,和那珠子比,甚至这些东西不带都不要紧,赶紧回复,把东西放好,胜阳君不可能就这么等着三天过去,然后送你走,中间一定还会过来,别露馅了。】邯鼓催促道。
吴用也觉得在出发之前,胜阳君不可能不会再来找自己的麻烦,他在卧榻上理出一片空地,盘膝打坐,开始回复灵力。
这次消耗巨大,好在有各种丹药,他一边修行,一边恢复,约莫一个时辰之后,邯鼓催促他先下去把东西放好。
吴用退出修炼状态,灵力化出一道黑光,兜住榻上的一堆东西,从书架的机关连下两层,来到了底层的熔炉内。
热浪扑面而来,邯鼓径直道:【还是我来。】
吴用感觉到他试着操控自己身体,便将控制权交了出去,奇道:【不是把东西放这里就行?你还要施法?】
双眼逐渐闭合,眉心竖目睁开,邯鼓道:【当然要施法,就这么放着怎么行,那我睡不着觉。】
他腾空而起,眉心竖目打出白光,和上次下来时候一样,破开了洞顶的禁制。
邯鼓伸手入内,取出来了那粒琉璃宝珠,确认之后,将其放了回去,然后他把手一招,将地上那一堆的宝贝摄起,将之用法门封禁在一团白光之内,投放进了洞顶的禁制之内。
做完这些,他将禁制重新封闭,确认无误后,退回了顶上书房,将身体交还给吴用。
祖窍内又是一阵空虚,吴用重新在榻上坐定,问道:【把那些东西放那里,没问题吗?这么炽热。】
【所以我打了禁制,那里我们去过一次,胜阳君没有反应,说明他觉察不到,现在把东西都放下去,到时候走之前一起去走就行。】邯鼓胸有成足的说道。
【就由得你。】吴用对他十分信任,不再过问。
方才的施法又让他才恢复的灵力消耗殆尽,吴用坐定之后,重新进入到了修炼与恢复当中去。
……
之后整天,邯鼓都没再打扰他,不过因为动身在即,吴用倒也没有过分沉入修炼,在灵力恢复之后,他慢悠悠修炼,如此到了第二天午后,果然如邯鼓所说,胜阳君与吉星公亲自登门来访。
“野灵尊者,怎么样,可都准备妥当了?有没有什么需要本君帮衬的?”胜阳君满脸笑意地走进书房内,丝毫看不出之前在大殿内的凶厉。
吴用一脸平静的说道:“有劳胜阳君记挂,野灵这里一切需用足够。”
胜阳君没有回答他,而是返身招了招手,指挥后方的侍从,呵斥道:“在外面做什么,都搬进来!”
一队侍从立马鱼贯而入,端着一盏盏托盘,将东西放到了书房茶桌上。
吴用把眼望去,只见托盘上丹药有,法器也有,还有一些符箓,好不丰盛。
胜阳君挥手,等一众侍从全部退了下去,他才笑道:“野灵尊者,前日大殿里本君反应过激了些,本君其实只是想告诉你血之尊上的处境不妙,你若寄希望于血之尊上,恐怕为自己招致恶果。”
吉星公在一旁笑道:“野灵尊者,胜阳君本意是想好生与你说的,但那天——包括前次,大家的情绪都有些激动,胜阳君又怕您牢记着当日的不快,反而加剧促使您做出出格的事情,所以动起了手。”
他轻叹一气,道:“您走以后,胜阳君就开始与我懊悔自己脾气还是太暴躁了,居然对您动手了,所以今天来这里找您。”
“那天本君确实动作大了些,野灵尊者请不要介意,咱们相识不久,还不算相熟,所以不够了解对方,若是咱们共事一段时间后,你当能明白本君并无恶意。”胜阳君沉声说道。
“胜阳君如果不看重尊者您,那也没必要有当日的反应了,胜阳君就是怕您做出傻事,所以动作过分了一些,否则何须如此?野灵尊者,你要理解胜阳君的一片用心啊!”吉星公与他一唱一和。
邯鼓冷笑道:【别恶心我,不算相熟不够了解所以不知道你没有恶意?你意思是相熟以后,你动手了我们就都可以理解了是吧?小子,别听这家伙的花言巧语。】
吴用当然不可能信胜阳君,这家伙今天这样来缓和关系,假如“野灵”真的只是“野灵”,那么在得知自己的靠山血之尊上无法脱困的情况下,为了等征战回来以后在罗山还有一席之地,说不定真会考虑服软。
可他不是“野灵”,他不用再回来,因而不用考虑后果——哦,后果?说不定将来他修炼有成,再有机会回到罗山,他可能会再来找邯鼓叙叙旧。
胜阳君见吴用沉默不语,脸色有些沉下来了。
吉星公也不再说些场面话,大家都是明白人,话说到这个份上,再说多的漂亮的都没用,就看野灵尊者能不能主动揭过去这一页了。
他径直说道:“野灵尊者,你与我当年有些相似,一样的年轻,一样的修为出色,最重要的……一样的傲气,傲气到惹了天大的麻烦自己也不知道。”
“要不是胜阳君的曾祖,我当年可能就暴毙在山野之中了,哪里会有今天?哈……可笑我当年还那样顶撞他老人家,现在才知道他对我的好。”
吉星公说到这里,面露怅然之色。
胜阳君淡淡道:“过些日子便是曾祖的祭仪典礼,别忘了和我一道回去祭奠。”
吉星公笑道:“我如何可能忘记?”
他看向吴用,语重心长说道:“野灵尊者,年少轻狂,总觉得非黑即白,但有时候不妨换一个角度看待事物,兴许能够看到未曾所料的一面呢?”
邯鼓玩味地说道:【这家伙如果坐上这什么掾吏的位置,一定比胜阳君厉害,两个都是反复无常的家伙,换做别个谁来今天真不一定能拉下脸孔找你说这些话。】
吴用也忍不住腹诽了一句:【装模作样!】
说完这一番话,胜阳君与吉星公都目不转睛看着吴用,显然,已经到了他表态的时候,吴用沉吟片刻,拱手致意道:“胜阳君,吉星公!”
再就没有多说什么了,他也很想冠冕堂皇说些场面话,可一想到胜阳君与吉星公的所作所为,他逼迫不了自己。
胜阳君见他拱手,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吉星公亦然,呵呵一笑,说道:“野灵尊者果然通明事理,怪道能被血之尊上选为传承者。”
他们两个不需要野灵和自己表态,只需要场面上走得过去即可,他们都清楚,真正拿捏野灵的是那一份契约禁制,眼下么……能够消解一部分野灵的怨气即可。
胜阳君恢复了之前的平易近人,笑呵呵说道:“野灵尊者,你明日子时便要出发,这里是本君为你准备的东西,你看看还有什么缺的,尽管与本君说。”
吴用一扫,先是一件鞭子,黑色的握柄,紫红色的鞭身,放在托盘上时不时有阴鬼呼啸。
“涤灵鞭,十六层禁制的法器,抽打在身上仿佛能够把魂灵都打出,因此而得名。”吉星公配合着他的目光介绍。
要说在之前,没进去过胜阳君的宝库,这涤灵鞭吴用见了还真会心动,可见过了胜阳君宝库,他哪里还会把这些放在眼里?
尤其昨天出来之前,邯鼓想想气不过,本来只精挑细选了六样法器,后来又干脆拿了四样,凑了个十全十美。
这涤灵鞭一共十六道禁制,才是件中品法器,在那一批法器里都排不上号,对现在的吴用来说是可有可无的东西,甚至说累赘也不为过。
【那么多东西,明天走的时候真不好拿,实在不行就扔在这里,不行!还是毁了最好……】邯鼓意兴阑珊地说道。
话虽如此,可吴用不能这么表现,还是露出了动容之色。
吉星公一笑,接着介绍其他几样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