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角惊讶道:“不是这些?却不知尊者想知道什么事情?”
吴用直言不讳道:“照也沙的记述,当日圣地出现后,火之尊上座下执役降临此处,对墨角您与各部族就新出现的圣地做出了一系列的安排。”
“没错。”这是事实,墨角毫不犹豫点头。
“嗯,”吴用接着说下去,“当时执役是找列位部族首领私下沟通的,事后各部族公开了相应的安排,野灵想知道的是……那一部分没有公开的内容!”
邯鼓问他想做什么?当然是借这一身份尽可能攫取更多有利的情报。
墨角脸色惊变,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吴用心里暗叫:果真有隐藏的内容!
他脑袋里思绪如电,马上又接着道:“圣染之地各有特点,圣染空林是新近出现的圣地,现今只知道会孕养圣族胚胎,但除此以外没有任何的说法。”
“您也知道野灵出身执役,对火尊无比崇敬,要想尽心朝圣,彻彻底底奉献自身,而不想像前面进入圣地内的那些存在一样,懵懵懂懂,不明不白,野灵想要知道其中始末,也好全身心投入,朝拜火尊。”
【没错,合情合理!】邯鼓赞了一句。
墨角脸色阴晴不定,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良久之后,才说道:“此事我等在火尊的执役面前立过誓言,不得向外透露分毫。”
吴用点头,却没有失望,因为听对方语气,此事似乎还有余地。
果然,墨角话锋一转,“不过您曾是火尊的执役候选,都知道一日效力火尊,终生奉命火尊,严格意义来说,您算不得外人。”
吴用心下振奋,脸上适时的露出一丝激动。
“但某总归是立下誓言的,不便吐露当年的详细,但某可以答应尊者,会向您透露一些可供参考的‘意见’!”
墨角在最后“意见”两个字上咬重了读音。
吴用立马会意,拱手道:“多谢墨角。”
墨角呵呵一笑,道:“不过嘛……此事我有些记不清楚了,得做过整理之后,再同尊者您交流。”
记不清楚了?圣族吩咐的内容你们这些底下的阴鬼敢记不清楚?吴用嘴角一抽,不知道这老东西究竟是什么个意思。
墨角又道:“尊者您也不急着马上进入圣地之内,应该等得起,不如就等后天牧灵回来?咱们再做沟通?”
牧灵日?
吴用一下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这是要验自己的货啊!
按照之前所说,牧灵日上花烈部很可能会来搅和,免不了一场冲突。可想而知,如果当天他发挥不好,或是不及预期,那方才所谈妥的供奉、火之尊上的吩咐就不要想了。
【答应他,就之前碰到的部族来看,没有人一个是你的对手。】邯鼓毫不犹豫就道。
自不消他说,吴用早就心里有数,斩钉截铁道:“应该的,墨角回去慢慢整理,等后天牧灵回来,看您能记起来多少是多少。”
墨角见他这般自信,笑呵呵道:“都能记起来,都能记起来,某家还没老到这等地步,两日的功夫足矣,来,尊者,某家以茶代酒,敬您一杯!”
两人心照不宣,一起举杯相碰,饮尽盏中茶水。
吴用放下茶盏,看着墨角斟茶时壶口流出的鲜亮茶汤,道:“还有一事要麻烦墨角,野灵从未来过罗山这一层,许多风物并不曾见过,着实好奇,可否把类似的资料交予我一观?”
从赤面这个名字出现起,他就已经知道自己肯定是在原来的世界,罗山并非什么异世界。
既如此,眼下的第一要务就是搞清楚这里是在哪,有没有可以参考的资料,清楚位于小极北的哪里或者什么方向。
这罗山上下自成体系,阴鬼无数,灵力丰盛,迥乎大晋、小极北等地界内一类似的地方,可包括他们峨眉在内的各大道派竟然从未听闻过,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这一情报才是最重要的。
现在有机会,他一定要搞清楚。
主要的事情已经谈成,墨角颇为豪气,大手一挥,道:“这算个什么事儿?尊者待会自去找也沙……不,稍后我吩咐也沙,让他今晚就把相关的资料整理出来,供尊者查阅。”
吴用笑道:“实在叨扰墨角。”
墨角摇头表示不打紧,又与吴用喝了几盏茶水,道:“时候已经不早,尊者在藏书洞内已经待了两日,今次不需再去吧?”
吴用想了想,道:“明天就让也沙准备我需要的资料吧,野灵休息一日,后天贵族牧灵之日,我也得养足精神,好不叫墨角失望。”
墨角大喜,心道:这家伙果然是个熟络以后好说话的。
他抚掌笑道:“既如此,尊者回房好生歇息一晚,我这就着侍从安排一桌酒菜,送去您的房内,恕某还有要事,就不便陪酒了。”
吴用谢道:“那我一个吃喝还更痛快。”
墨角一愣。
吴用笑道:“当然,墨角要作陪野灵求之不得。”
两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
是夜,吴用没再去藏书洞查阅资料,径直回到了客房内,沐浴更衣,用过酒菜填饱肚子后,早早上来卧榻歇息。
身处异地,他也不敢静定修炼,索性两眼一闭,沉沉睡去。
翌日,他也没有早早起身,醒来后稍事洗漱,便慢悠悠开始做了个简单的早课,到了中午,正无所事事,想着找点什么事情做,便有一个侍从前来传信,说是也沙已经将他要的资料整理完毕。
吴用正愁闲闷得要打瞌睡,闻言精神一振,起身要去藏书洞。
没想到的是,昨天墨角一句话,也沙连夜搜查整理资料,彻夜未休,直至方才整理完毕,马不停蹄就让人来告,而且还安排了一批侍从,直接把资料从藏书洞内都给搬了出来!
吴用看着院子里一堆一堆的皮册,朝侍从道:“有劳,替我谢过墨角与也沙。”
那侍从哪里遇到过如此客气的尊客?一脸惶恐,连称不敢,问吴用是要搬进屋内内,还是就在院子里翻看,小院精致典雅,也有凉亭,查阅资料是各惬意的地方。
确实意趣,再烧壶茶,真是好不自在,可吴用怕自己看到什么重要内容控制不好表情情绪,叫不知道有没有的眼线暗里看到了可不好,想了想,还是让他们把资料都搬进了屋内。
等侍从告退,吴用关上门,烧煮了一壶茅云送给他的莲心茶,坐倒靠椅上,开始一本一本查阅。
资料很全,比他自己之前在藏书洞里瞎找要丰富很多,先前也沙只是指了一个大概,让他自己去看,可这一堆都是也沙连夜亲自找出来的资料,事无巨细,但有涉及罗山的内容,全都找了出来。
除了一部分之前他就看过的内容,确实有一些新发现。
其中有一则故事写的很有意味,说是上层有一个部族叫作半兰部,这部族与花烈部有些相似,族部都是亲和土地草植的阴鬼——当然,规模完全不能相比就是了。
有一天夜半,半兰部的族长在族地外围巡视,意外捉到了一个要从族地内逃出去的族部。
他问对方,这么晚了,鬼鬼祟祟是去做什么。
没想到这家伙坦然直言,说自己做了不该做的事情,罪该万死,现在要去最近的圣地忏悔,洗清一身的罪孽。
罪孽?
难道是这个家伙做了什么恶害本族利益的事情?
他脸色刚凛,就要问罪,可定睛一瞧,这才看清楚,眼前的是半兰部的年轻俊才,年岁轻轻就已是部族内的中流砥柱,平日里也都谨言慎行,从没有闹出过什么问题,怎么就说自己罪大恶极了呢?
年轻阴鬼已经决意去忏悔,因而心里坦荡,完全放开,没有任何隐瞒,说他们半兰部位于罗山中下层,部族内的长辈总说要往上层走,为部族争取更高的地位,可奋斗了这些多年,也不见有任何的进展,甚至可以说看不到一点希望。
他难以忍受无用功,奇怪为什么大家一定要往上层去呢?就不能去东西南北任意一个方向,走到罗山尽头,离开了这里,去外头闯荡呢?
毕竟,罗山是一座“山”,不对吗?
他找到了一个敬重的部族长老,问询他自己能不能这么做,可得到的回答却是否定的。
不仅如此,也不说为什么,还告诉他有这个想法实在不该,这既是对圣祖的不敬,也是对部族的背叛,更是自己放任自己的堕落。
圣祖统御罗山上下,高居于巅,最高的荣耀便是向往圣祖,追随圣祖,不去努力攀山,却想着逃离罗山,不是对圣祖的不敬是什么?不是自我堕落是什么?
年轻阴鬼出发点是为部族考虑,寻求出路,没想到自己的一番思通求变没能得到鼓励,反而还被骂了一顿,积极性大受打击。
他迅速振作,也罢,既然部族觉得不可行,那就由他自己去尝试。
说干就干,他找了一个借口,说自己是要出门游历一段时日,期以突破修为,一路往东边去,可一直走啊走啊走,以他守明境界的修为,一连百日都没能飞到尽头,甚至没能飞出罗山,一眼望去,举目皆是大地。
他满心疑惑,又复坚持了三十来日,可结果还是依旧,最后只好灰溜溜回来。接连好几晚,他越想越觉得奇怪,罗山罗山,不是一座山吗?为什么我就离不脱呢?
思想开始扭曲,认知开始发生变化,他不相信自己所见所闻,认为是自己脱离罗山的想法被圣祖发现了,圣祖震怒,因而对他施加了惩罚,他看似外出百日,不停飞遁,实际上只是在一个区域内兜圈子罢了,否则无法解释这一现象。
一想明白这点,他自觉罪孽深重,想道哪位前辈所说,他是既对不起圣祖,又欺骗了部族,实在无颜以对,所以今夜准备去圣地忏悔,清洗罪孽。
族长一听,哈哈大笑,告诉他,圣祖的肚量岂会这般小?说他也是为了部族,这才撒了一个善意的谎言,去自行尝试努力,更没有犯下什么无法弥补的过错,圣祖岂会来怪他?
年轻阴鬼只是心里的郁闷与疑惑无处排解,这才会冲动行事,又是撒谎又是要去圣地的,此刻听到族长这般说立时好受许多,只还是表示疑惑:他们不是在罗山上吗?为何这座山辽阔的永无边界?走也走不出去?
族长笑呵呵解释,罗山乃圣山,是圣族的根,承载、灌溉、哺育、陪护、葬生着所有圣族,这里是天地的中心,当然无尽无尽,怎么走的出去?就连圣祖也不例外,圣祖生长于此,埋葬于此,罗山一视同仁,也许将来埋葬你的土地,与埋葬古往圣祖的便是同一抔土。
年轻阴鬼听了心神恍惚,只觉自己犯傻了,不去追逐圣祖的荣耀,努力与部族一起攀向山巅,却想着走捷径,去罗山“外”。
他越想越闹心,越想越难无地自容,最后告诉族长,自己已经犯了过错,圣祖或许宽容以待,但他自己心里的这道坎过去不,这一趟圣地之行,他不得不去。
没有任何理由能阻止一颗向往圣地的心。
族长可惜之余亦觉得荣耀,什么也没说,亲自送了他到圣地外,为其祈福,目送他进入圣地内。
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
吴用面色古怪,真是好浪漫的故事。
当然,这里的“浪漫”并不是指狭义上男女之间的相处方式,纵情声色,快意人生,而是广义上的浪漫,富有诗意,充满幻想,为了体现某些特色,刻意削弱了故事性。
毫无疑问,这则故事里描述了一个一心上进的“青年”,因想要为部族效力,穷尽一切办法去达成,体现自己的价值。
可惜走了“歪路”,做出了背离部族与大部分同族会做的事情,好在被族长所开导,最后打破心结。
要是一般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可这则故事真正想突出的是另一个主题——圣祖凌驾于一切之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