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可叫罗山这边坐不住了,议论纷纷,众阴鬼实在难以相信那吴用居然击败了慈罗,要知道慈罗可是火尊弟子啊!居然会败给一个人类?
“这一定是假的!”
“对!”
“我不见到慈罗是不会相信的!”
……
一群阴鬼激愤,可也有一些阴鬼十分清醒,脸色那个不自然啊,这些人类,一个这么说,不去当真也就算了,还能在一群人说出差不多的情况下当作假的?
慈罗很可能真就陨落在塔内了,而且按照那些人类所说,给慈罗最后一击的不是吴用,而是圣尊。
这时候终于有阴鬼落下星辰。
甑尾精神一振,喝道:“速去接应!”
他催动诀目,罩住罗山众鬼的光幕分出一缕,裹住一名阴鬼,将他送去这名阴鬼落下的方向,两个呼吸间就将其接了回来。
甑尾一等他落他,沉声问道:“斯桑,说说,上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来者不是别个,正是排名二十八的斯桑,斯桑喘了一口粗气,然后飞速讲解塔内发生的事情,几乎与人修那边听到的版本一致,这下所有阴鬼都黑脸了,那个被所有人畏惧的火尊弟子慈罗确实是死了,败于吴用,而死在圣尊手下。
“后续呢!”甑尾脸色极度不自然,可还是深吸一气,强压下心头烦躁。
斯桑犹豫不语。
“说话!”甑尾忍无可忍厉声喝问,一脚踢在斯桑的胸口。
斯桑倒地,但却不敢起身,支支吾吾说道:“后来……后来圣尊发动无差别攻击,我等顾不得其他,都逃命去了,一开始催动不了香柄,是圣尊封锁了镇灵塔,我们只能跑,跑开那火海覆盖范围,后来跑着跑着,大家都以为自己要死了的时候,不知道为何香柄可以催动了,我们就被传送出来了。”
众阴鬼面面相觑,谁都知道他们之所以能够脱出星辰,是因为吴用拖住了圣尊,也就这些临阵脱逃的家伙不明就里,正是吴用救了他们一命。
一群阴鬼死气沉沉。
甑尾斥道:“一个个都什么样子!慈罗是死了,但我们此行又不是失败了!圣尊既然能够显形动手,就说明已经处于半解封的状态,他吴用是什么东西,能是圣尊对手?”
这话一出,所有阴鬼顿时眼前一亮,是啊!圣尊既然能够动手,显然封阵对他的约束力已经下降,那可不意味着事情正在朝着对他们有利的方向发展?
邢力点头道:“法会尚未结束,慈罗也算是尽职,死了也就死了,我想火尊将他送来肯定有此考量。”
他脸色随即一沉,喝道:“为圣尊而死!死得其所!”
“为圣尊而死!死得其所!”
“为圣尊而死!死得其所!”
“为圣尊而死!死得其所!”
……
罗山阴鬼振臂高呼,喊声响彻校场。
过不得多久,星辰上落下来的就是各大派与罗山的头部弟子了,寒淮、怨惺、卑立、鹤一、夏侯司、覃箐……这些弟子实力出众,全都留有余力,一下来就对自家长辈汇报自己离开星辰前看到的最后一幕。
基本上都是在说吴用牵制鬼神的战况,两边打得难舍难分,不过总体而言,明显是鬼神占据了些许上风。
这引起了罗山部众的欢呼。
“不过我最后看到峨眉郁仙子去了吴用身边,好像在一起对敌,后面详细我已经见不得了。”一个人说道。
李璧高声喊道:“不错!”
众人齐刷刷看向峨眉方向。
覃箐点头道:“师伯,确有此事,郁师妹前去协助吴师弟,但那时候我们将将离开塔内,之后战况不得而知了。”
换而言之,谁胜谁负还是不清楚,这场法会结局还是待定。
众人议论纷纷。
终于,星辰上不再有人下来,但所有人还是仰头望着天上,下来的是吴用和郁薇,那万事无忧,可要下来的是鬼神,异常腥风血雨在所难免。
校场中心有一座举行沙漏,内中流淌的沙砾乃是玉烟国皇城城门口一块青光阳玉磨碎而成,据说此玉大如石磨,置放于皇城门口,光柱在夜里接贯天地,为那些前来早朝的臣子指引方向,可惜后来玉烟国国朝覆灭,国运消散,这青光阳玉便也失去了那璀璨光华。
不过这青光阳玉在被磨成粉粒后,依旧带着些微的明光,置放在夜幕下的校场内格外醒目,不过此刻无人欣赏犹如流光一般的沙砾,只是一会儿抬头看天,一会低头看着沙砾余量,计算着还有大概多久法会就会结束。
沙砾淅淅沥沥落下,只要再有一盏茶不到的工夫便会流尽,法会也将要告罄。
“为何还不见吴用郁薇下来?”
“莫非他们遇到了麻烦?”
“呵,你们不会痴心妄想以为他们两个就能够斗过圣尊大人吧?”
“桀桀!吴用和郁薇两人必死无疑!”
“做一对同命鸳鸯也不错!”
“哈哈哈哈!”
……
又是一波你争我吵。
“那个头顶断角的家伙给我出来!没错!看什么看!说的就是你!有本事别躲在后面!和你柴爷爷做过一场!”柴昆鹏一听这家伙死咒吴用,气得火冒三丈!
那独角阴鬼眼皮一睁就站了出来,但躲在光幕后边,学着女子样子摇着腰肢讥笑道:“你待如何!要么进来好好治治我?”
柴昆鹏眼中几欲喷火,有心想冲进去,但无可奈何,就是这层光幕保护,九大派真人才没有动手,他一个人怎么可能冲的进去?
“妈了巴子!你再咒骂吴用看看!有本事你就这辈子躲在后面!别叫我逮住你了!否则一定叫你好看!”一个同样气愤的声音响起。
柴昆鹏循声望去,见着一个比他年纪稍大的家伙,不由一怔,“玦云山庄李璧……”
李璧也扭头看他,“柴昆鹏,吴用在峨眉关系极好的晚辈……”
两人互望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冲到阵列前方,指着那断角阴鬼破口大骂。
柴昆鹏自是外向,历来活跃,再在本身赤子丹心体的加成下,更是天不怕地不怕,这些年游历在外,更是老城许多,此刻骂起口来,毫不留情,把那断角阴鬼气得脸色发青。
李璧不遑多让,玦云山庄虽然只是离火道下一宗附属山门,听起来似乎也就这样,但玦云山庄乃是不差五玄关之流除了九大派以外的势力,最关键的,这是一家宗族世家,吴用、覃箐、夏侯司等人可以说被峨眉器重,但永远说不出“峨眉就是我的”这种话,哪怕掌教白也说出这种话也会让人觉得不适,但李璧不同,身为嫡子的李璧可以毫不犹豫说出“玦云山庄是我的”这种话,没人会有意见,家族老小只会支持他。
李璧在家中说一不二,更是天不怕地不怕,寻常离火道弟子也要对他客客气气,哪里容得一个小小阴鬼咒骂在星辰上与他有过命交情的吴用?
喷的只比柴昆鹏更狠,什么难听来什么。
那断角阴鬼脸色铁青,反驳一句,立马被两人的声音给压下去,根本无力反击,引得他身旁一些阴鬼也加入骂战,两边谁也不让谁。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氛围中,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法会要结束了”,争吵声立马停歇,无论人还是鬼还是妖修全都齐刷刷看向校场中心的沙漏,然后默默抬头。
那颗九日前出现的耀耀星辰开始黯淡,犹如一只瓷盘被一笔一笔涂墨变黑。
只剩最后一撮玉砂的沙漏依旧流沙,不再层层堆积,速度看起来更快,但在所有人感觉里,却反而像是变慢了,抬头看天,星辰黯淡一分,低头看沙漏,玉砂浅薄一丝,抬头,低头,抬头,低头,一切都在变,但星辰上就是再没有人下来,没有吴用,没有郁薇,更没有鬼神。
终于星辰彻底消失不见,玉砂流尽,校场成千上万人居然在这一刻一声不发,万籁俱寂。
到底谁赢了?
吴用和郁薇?
还是鬼神?
众人等了一阵子,依旧没有任何动静,悉悉索索的耳语声响起,逐渐汇聚成此起彼伏的议论声。
各派真人同样有不少都皱起眉头。
又开始骚乱。
但这次过了没多久,有人惊呼喊道:“快看!有人下来了!”
众人齐刷刷抬头,就连准备上台致辞的李康彦也停下脚步,抬头看去,果然看到一团白光自天上急速落下。
众人定睛看去,朦朦胧胧的,但目力出众的人一眼看清楚白光中那个身影,高声喊道:“是峨眉的郁薇!”
一阵惊呼声。
人修妖修之中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所以是吴用赢了?他们赢了?罗山的阴谋没有得逞?
罗山一众阴鬼脸色无比难看,死寂无声。
谷冲英目光微凝,袖中清光遁出,自行前去接引郁薇。
“只有郁薇?”宋真义眯起眼睛。
司徒安皱起眉头。
马上也有人发现这个问题,落下来的只有一团白光,只有郁薇,似乎并没有吴用的踪迹?
“难不成这胜是胜了,但吴师叔身陨在封阵内?”柴昆鹏嘴唇蠕糯,似乎只有这个解释能够说得通,但他马上狠狠摇头,“不可能!吴师叔性命好的很!”
李璧同样脸色不好看,再顾不得离火道和峨眉之间有龃龉,飞了过去,要听听郁薇是怎么说的。
一群人涌向峨眉周边,急得李康彦额头直冒汗,按理来说,这时候早该进入到结束致辞的环节,但看这样子根本没人关注他,错过了时间,这该如何是好?
他抬头回望校场内的房间,见着坐在里间最高处的一个身影轻轻点头,这才松出一口气,看向峨眉那边。
郁薇在谷冲英剑光接引下顺利着陆,剑光兜空一转,逼退周围挤上来的人群,谷冲英这才问道:“郁薇,情况如何?”
场内议论声一下子安静,一双双眼睛齐刷刷看向郁薇,这时才有人发现,郁薇的面纱不知何时已经取走,露出来近若天人的出尘姿容。
郁薇面色微微一红,想着取出来一张面纱遮挡,手上一顿,却没有取取,微微屈身说道:“回师伯,吴用虽然损耗过大,但可以说压制了那鬼神,郁薇离开的最后一刻,吴用请了……那位出来帮忙。”
那位?
哪位?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就里。
谷冲英却是眯起了眼睛,别人不知道“那位”是谁,他却很清楚,必然是指伏龙师叔祖,而且以吴用的情况,损耗过大,绝无余力催用伏龙剑,必然是吴用体内的那位妖灵山神子出手。
柴昆鹏挤进人堆里,急匆匆问道:“结果如何呢?”
郁薇摇头道:“不知,但……”
她顿了一顿,苦涩地说道:“就算成功,吴用也已经精气大损,说不定伤损寿元,而且现在法会结束,星辰隐入禁制内,他……出不来了。”
郁薇眼中失色,一如黯淡的辰星,但马上她就挺起背来,紧抿嘴唇,双瞳聚焦,软弱之色尽去。
谷冲英对她的变化暗暗点头,向道之心且不去说,只说性格坚强,郁薇是他见过的弟子里排名先列的几人之一。
“虽然吴用没有出来,但……这是不是也意味着,鬼神解封失败,吴用封禁成功了?”
不知道哪里冒出来一个声音。
柴昆鹏和李璧两人同时怒目瞪去,原来是一个南疆蛊士。
“柴昆鹏!”
“李璧!”
覃箐和姚辛黎分别喊住要暴走的两人,竺嘉乐和李玉则上前拉住他们。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吴用的确是没有下来,但那鬼神被再次封禁了也是事实,原本僵凝的气氛无形之中舒缓,议论声起起伏伏,有人开始到罗山阴鬼跟前得瑟,有人欢呼雀跃,只有峨眉这边气氛低落。
李康彦长长吁出一口气,笑着招呼了两句,开启闭会致辞,也不消让李氏如今掌门人上台了,就在一众高高低低的杂声中,草草发言几句,结束了这场百年一次的盛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