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景宁遇袭时,恰好陆巣和成王、安王正在受刑。搜索: 玩家书域 本文免费阅读
裴寂将两个王族的刑场也选在了菜市口,他说:“天潢贵胄、贩夫走卒,到头来不都是一死,分什么高贵低贱。”
当日全城的百姓将菜市口围的水泄不通,这里面有先太子和定国公府当年的好名声的原因,但也有人纯粹是抱着吃瓜的态度看一场善恶有报的大戏。
沈景宁坐在军帐中擦着刀,想着景帝让裴寂和她去东阳郡那一回,其实是一个昏招。
若非如此,马忠就不会死,那是他唯一的亲信将军。
若马忠还活着,景帝此次或许不会败的这么干脆。
转而,她又想到那是裴寂主动请缨去东阳郡的,可见这些都在他的算计中。
父亲的死也水落石出,大仇得报,沈景宁却没有任何欢喜的心情,到底死去的人再也回不来,裴寂那样通透的人,恐怕心里的痛快也不会比往前多多少。
她正想着,帐顶上突然传来轻微的“嗖嗖嗖”的声音,继而外面又有人来报:“沈少将军,城中禁军打出来了。”
沈景宁骑在高头大马上,来到阵前,数百禁军手握刀,虎视眈眈。
“诸位是守卫上京城中安危的,怎么出来了?”她看了一会儿,问。
她实在不想刀剑向内,跟自己人打的血流成河。
有些机灵的立马借坡下驴,道:“走走走,这里不归咱们管。”
其中一个禁军见同伙稀稀拉拉地离开,指着沈景宁的鼻子骂:“你个乱臣贼子,皇上一定不会饶过你。”
“乱臣贼子啊,”沈景宁望了眼天,垂眸看向他,道,“八年前的乱持续到今日,如今不过是归正罢了,若真论‘乱臣贼子’这四个字,本将可担不起。”
他不再看那个禁军,而是望向城门处,道:“要关城门了,还有想进去的吗?”
一些一直犹豫的禁军一咬牙,转身跑了进去,他们身后刀剑相击声起。
……
沈老太太和纯懿大长公主都在公主府,由陆云瑛专门护着,他之前还是给沈景宁教剑法的师傅,沈景宁对他很放心。
片刻,红袖进来,道:“城外打起来了,听说还有皇上专门训练的死士。”
老太太转动着佛珠,纯懿大长公主默了几息,开口:“让本宫的暗卫去护景宁。”
红袖快步离去。
陆云瑛也走到门外,吩咐他的护卫长青和长林:“你们也去,只护景宁,其余的不用理会。”
他们已经失去得够多了,不能再忍受这样的失去,尤其是她。
他的目光穿过层层屋檐望向皇宫方向。
皇宫里,沈煜还有些懵地坐在温太后身旁,先太子的麒麟卫护卫在他们身侧。
景帝本欲从暗道逃脱,被裴寂截住后,只得一步步向高台走去。
高台之上,城中景致尽收眼底,包括城外隐隐约约的打杀。
“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景帝突然转向裴寂,他的神色变得平和起来,“从朕亲自把为了护我而受伤的你推下无名山,朕心里就有一道声音告诉朕,这一天终究会来。”
裴寂只看了他一眼,便望向城外那道翻飞的身影,哪怕离的这样远,他还是一眼就能分辨出哪个是她。
景帝继续道:“你看看这如画江山,我也姓齐,为何它就非得是太子皇兄的呢?只因为他的母亲是皇后?我不甘心。”
“朕不甘心啊!”他的情绪徒然又激动了起来,“现如今连朕的妻子也为了保全她和孩子弃了朕,朕还不如父皇,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呐,裴寂你高兴了吗?”
裴寂没有高兴的表情,在看向定国公府废弃的宅子时,眼里恨意迸发。
八年前只要他顺利回京,那场灭门的惨案就不会发生。
这些年,他恨齐景仁,但更恨的却是他自己。
城外方向的打斗已停止,景帝望了一眼,不管沈景宁有没有死,对他而言,这就是最后的结局了。
他趁着裴寂走神,跃身一跳的同时,抓住了裴寂手臂,笑道:“裴卿,随朕一起吧。”
这笑容单纯和煦极了,似乎回到了他们十几岁时的光景
,他常跟在太子表哥身后,人畜无害,日光清亮,那是一段何等恣意畅快的时光啊。
一转眼,物是人非。
青云抓住了裴寂,裴寂拔出腰间的佩刀,眉间面上皆是漠然的冷意。
景帝的胳膊被削掉了一半,他沉沉下坠,然后在高楼下传出咔嚓一声脆响。
“皇兄,我也后悔呀皇兄,得到那个位子后,我再也什么都没得到,一直都在失去。”
他的声音被风撕碎成片,零落四散。
……
裴寂下了高台便匆忙往城门外跑,青云还没见他家公子这样失态过,连忙跟上道:“公子,您小心身体,属下去找辆马车吧。”
前面的人不为所动。
青云又道:“您已经派凌云去帮沈少将军了,景帝的死士和我们交过手,没有沈少将军厉害。”
城门口,早就站满了百姓,将道旁堵得严严实实。
裴寂赶到时,城门刚打开。
凡是到了要动兵戈的战争都是残酷的,死一个人便预示着一个家庭的支离破碎,无一例外。
南山营的兵士正在清理尸体,可满场忙碌的人,裴寂就是找不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的目光一点一点地凝住。
这苍茫天地间,又剩他一个人了,以前他能为仇恨而活,以后……
“沈少将军呢?”他随手抓住一个搬尸体的兵卒。
兵卒被他的眼神吓住,愣愣开口:“小的不知。”
裴寂疯了一样在群人中乱找,很多人都没见过他这张换回原样的脸,甚至有兵士上前阻拦。
“放肆,见到左相大人,还不行礼!”
一众人认得青云,也听到过这几日说左相裴寂就是易容后的定国公世子的传闻,当下连忙行礼。
“景宁呢?”
他面上的平淡与冷静已不再,心也像是沉入了谷底,慌得近乎窒息。
面前的兵士向突然抬眼齐齐向他身后看去。
裴寂转身,沈景宁一袭赤色劲装,正骑在马上。
看见裴寂的脸,沈景宁心头狠狠地怔了一下,旋即绽开一个笑容。
那笑容如同厚厚云层裂缝中洒下的一片金光,又如干涸沙漠里的一汪清泉,明媚、璀璨。
裴寂的目光久久地凝着她身上,一步一步朝着她走去,八年前那片沼泽还残留的对他的腿的拉扯,就在他脚步越来越快地走向沈景宁时,那些拉扯再也不能奈他如何。
沈景宁也已笑着跳下马,向他跑来,就像小时候那样,冲进他怀里。
“哥哥,你回来啦!”
裴寂将人紧紧拥在怀中,这漫长的人世间,他终于没有失去这份最长久的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