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边野潮 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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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爱的、小小雷鸣般的腹鸣时,忍无可忍,威慑般出了声:“嗷!”

……其实只是微弱的、撒娇般的嗯嗯声,连正经的犬吠都不太算得上。

听得仙侍们忍不住嘴角上扬起来,又赶紧强令自己保持严肃。

宁祐当然能察觉空气里微妙的欢乐气氛,他只恼恨自己牙齿还没长全,不能将众人纷纷咬上一口。

他那日虽说、虽说确乎有想过,若要有下一生,当为院中黄狗,无忧无虑无思无想。

……可谁曾想,这下一生应得如此快!

“衍上仙宫,何时可以如此嬉闹。”

濯尔清终于开了口,回廊安静下来,仙侍们不知他为何态度突然严肃,便纷纷垂下头,听见仙首如融冰清泉般的声音,“下去吧,这几日无需你们照看。”

众人便知他并无怒意,正准备告退,就又听见仙首迟疑般停顿一会:“……下次勿要如此逗弄他。”

这般普通的小狗儿,不都拿来弄趣?

但没有人反驳,仙侍们讷讷应是,下去了,回廊清净下来。

宁祐此时又有点不习惯了。

他虽是濯尔清捡回来的,大部分时间却不怎么见到这位传说中的仙首。

据仙侍们背后言论,这位仙首隔几日便会入阵修行,每逢三月之期,更是会清空整个仙宫三日。

这还是半月以来,他第一次和这位仙首独处,当然得除开对方将自己捡回来那次——那次他并不清醒,未曾留下太多记忆。

对方与他记忆中的、听闻的仙首,好似不太一样,又似乎一样。

濯尔清不明白这幼犬为何一直傻乎乎盯着自己,就连他将对方从地上捧起来,放在怀里,都没有反应。

他犹豫半晌:“……饿了?”

宁祐回神了,他的肚子又开始起伏着、发出咕噜噜噜的声音,他确实饿了,任什么物种,还是幼崽的时候,都总是饿得很快。

濯尔清虽然不善言语,但好像确乎是个善解人意的人。

对方很快就将他带到一间清雅的寝室,放在铺了银白的皮毛绒毯的案桌上,旁边置着发光的玉炉,如同燃烧的炭盆,散发着暖意。

紧接着,一小碟羊奶、一小盘肉条甚至还有半碗不知什么做成的糊糊,摆在了他面前。

濯尔清见他不动:“吃罢。”

而后转身出了房间,也不知做什么去了。

其实哪怕对方不出去,宁祐也是会吃饭的,虽然有些羞耻,但他总不至于为了一点面子之类虚无缥缈的东西,真的绝食将自己饿死。

说实话,他死前的回忆早已有些模糊不清,事还是那么个事,心情却隔了一层薄薄的纱,他仿佛成了旁观者,因此前所未有的轻松,并没有自杀的想法。

这样的日子其实比他为人的时候确乎幸福太多了。

桌上的幼犬动了,慢吞吞地靠近碗碟,鼻头翕动,先轻轻舔了几口羊奶,又用爪子艰难按住一根肉条,用未长成的牙齿一点一点咬下来吃——这肉条是先将肉打作软绵绵的肉泥,再捏成形蒸熟的,因此就算是这么小的狗儿,也可以轻松吃下。

等他吃几口肉条,又跑去喝羊奶或者糊糊,喝完再回来继续,忙得不亦乐乎。

如此反复,直到碗碟中只剩下了碎屑,小狗认真地用爪子、用吻部将那一点点东西都清理干净后,藏在皮毛下的肚子已经撑起一块和体型并不相称的鼓圆。

那些食物沉甸甸地落入他的胃,叫他四肢和头脑也变得软乎乎、轻飘飘,没过一会就沉沉睡去……

幼犬的身体这样小,原本除了吃睡,也装不下太多别的事情,何况他之前过得属实太疲惫太紧绷。

他没有做梦,慢慢地、不自觉地挪动到那个暖炉旁,蜷缩成一团,睡得沉沉的。

宁祐确信自己是挪动到了暖炉旁。

但这种确信在他睁眼的时候变成了觉得、也许、大概和可能。

他睡得昏天黑地不知年月,终于慢慢醒转,耳朵不由自主地抖了抖,碰上了什么柔软之物……他竟然正趴在仙首那尊贵无瑕的玉手旁!

这位仙首一只手搁在案桌上,另一只手中则捧着一卷竹简,已经看了不少,长长地拖到他屈膝的腿上。

他面容沉静,阖眼垂眸,无声地读着他的书,长长的羽睫落下,安静得宛如神像雕塑,又平和普通得像是人间每一位儒雅温吞的读书人。

与外界传言中,以及宁祐想象中的仙首,既像又不像。

他强大、颇有威信,但实际并不严苛可怕,否则那些侍女不会敢在仙宫嬉戏打闹,也不会敢在他面前喋喋不休地讲同小狗玩闹的趣事。

宁祐遥遥望着这尊神像,无端想:若他是这样一位,连普通小狗儿都可以救回仙宫,甚至以手为枕不忍打扰小兽安眠的仙首,为何……

为何不可救他。

宁祐一惊,知道自己魔怔了,忍不住晃了晃脑袋,想将那些乱糟糟的想法全丢出去——他不应该再想那些事了!想了也不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