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浑身都在颤抖,汗水糊住他的眼睫、嘴唇泛着白,紫色瞳孔里泪光婆娑。
我们被一圈明亮的光包围着,光是冰蓝色的,有无数小光点在周围飞来飞去,看上去祥和平静,我却从里面感受到了它们垂死前的哀鸣。
阿尔托利的精神力已然就要见底。我开始疯狂挣扎,试图让他停下来。
【安静。】
他那张毫无血色的唇说道,我瞬间变作一具尸体。
只能瞪大双眼。
说完这句后,一抹光亮忽然在阿尔托利眼中亮起。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绝妙主意,几乎毫不犹豫,嘴里念起深奥难懂的上古语。
光圈变成了绿色。他原本就要枯竭的精神力忽然充沛起来,它们齐齐涌入我的脑海。
我瞬间就晕了过去。
那天,阿尔托利,强行将他的圣言之力逆转为圣愈之力,救回了我。
代价就是,他原本堪称顶尖的一项精神力天赋几近残废。
没虫评价这桩交易是否值得。
圣廷之中,甚至没有一虫谈起。
后来,星网经常有很多虫称阿尔托利为废物。
大家全都像失忆了一般,忘了他也曾是帝国名噪一时的天才。
我再也没有不满。
只有与日俱增的罪恶感和惶恐感。
甚至一度被其压垮,成为日夜酒不离手、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这段时间,暂且略去不提。
之后数十年,圣廷势微,普兰巴图余孽再度来袭,叛乱分子则趁机发起了一连串的局部战争,很多星域都沦陷了。
帝国内忧外患。
此时贵族们终于意识到这不是小打小闹,从他们的金银织造的奢华安睡窝中清醒,试图进行变革,但已经来不及了。
艾尔瑞亚以全新的宗教理念,取代了圣廷在民众中的地位。
他们称自己为救世主。
圣廷那边,贝卓死了。教宗病了。就连一直争权夺利的理查德都死在了前线。
身边的虫一只一只死去。
萨洛提斯公爵、林德元帅、教宗、陛下……
之后,圣廷和帝国覆灭,新政府建立。
我和阿尔托利共同经历了许多事,我们关系日渐亲密,成为了彼此没有血缘的家人。
这十几年,我眼睁睁地看着,阿尔托利从意气风发、恣意张扬的少年雄子,被生活世事磨去了尖牙利齿,变得圆滑妥协、温和被动。
有时我在想,这还是我爱上的那只雄子吗?
太多不动声色的隐忍、太多疲惫不堪的眼神、太多故作的温柔和善,就像将他装进了一个同名同姓的精美皮囊,乍看还是他,再看,又觉得哪哪都不像。
可又清楚地知道,他是一步一步,如何变成了今天这样。
从十六年前起。
从我大意让出了他身边那个位置起。
从他用圣言之力救了我开始。
从命运对他张开獠牙、而他毫无准备时。
每每夜半惊醒,总是在黑暗中痛恨自己,设想无数个如果。
其中最重要一条,便是要教他有防人之心,教他信任脆弱且不可得,教他如何辨别野心和贪婪,教他明了自己是什么身份,在什么地位,又负有什么样的责任。
又觉不忍。
想必当年的虫帝陛下和教宗阁下,和我此刻是同样的感受。
如此柔美漂亮的玫瑰,如果拿去透明的玻璃罩,在狂风暴雨中还能存活吗?
怕不是早就枯萎败谢,沦为一地齑粉。
其实他比我们想得要坚韧许多。
曾经一言不合就会暴怒的少年,学会了推杯换盏间谈笑风声,与狡猾如狐的官员斡旋谈判。
我的许多旧部便是被他这样一只只,拉出泥泞沼泽,逐渐在新政府有了立足之地。
他还为我找了一处极好的去处。
战前革命军中最让我头疼的难缠敌手、却也是相惺相惜的对手所指挥的军团。
我被编入他的麾下,得到了远比职务更多的统辖权和尊重。
我可以尽情地在前线厮杀,发泄我的愤怒和暴虐,而不用被当做工具争权夺利、最后顶着一身脏水,连个埋尸地都无。
他可能不知道,但事实上,我极为依赖他。
很多帝国的旧臣和议员,也开始依赖他。
我们这些停留在过去不肯向前的虫,悄无声息地结成了一个同盟,在新政府各党派的血雨腥风斗争中,等待着那个合适的机会。
与此同时,我在全星际寻找虫族曾居住过的母星。
越久远越好,越古老越好。
还有各个星球上的大大小小的圣廷遗址。
阿尔托利曾有过一枚上古之戒,名叫海勒斯。
戒指的材料和镶嵌的宝石,都是来自这些曾有虫居住,但现已被遗弃的母星。
克墨斯是里面唯一延续至今,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