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溜秋的乌木门挂得红彤彤的,甚是喜庆。
穿过乌中透红的木门,就是莫家小院, 莫母正侍弄着院中的花草。
长边围墙是药圃,莫婤二月初便在篱落、墙缝间洒了一圈黄葵种子,黄葵就是秋葵,现今竟还在开花,花瓣大、花浅黄, 瓣有细脉,能治产后乳汁稀少,月经不畅1。
药圃中央是随着佛教传入中国的波罗奢花, 就是鸡冠花, 大隋也叫鸡冠子,比莫婤人还高, 花大如扫地笤帚,当初搬回来时, 费了她牛鼻子的劲。
鸡冠子能止肠风泻血, 更能用于妇人血崩、白带异常等2。
除了鸡冠子, 还有各种用于妇人的草药,益母草、川穹、艾草、芣苢……另还养了些常用和稀罕的草药。
西面的苗圃, 栽的是莫婤的宝贝调料,葱姜蒜、芫荽、胡椒、茱萸等, 甚至还在墙角种了颗花椒树。
东面则是些染料,红蓝花、凤仙、茜草……莫母瞧了眼回来的莫婤,仍捧着个簸箕,在凤仙丛,摘凤仙花。
凤仙捣烂,少入矾,铺于在指甲盖上,再用凤仙叶裹上一宿,就能得个红甲,但莫婤和莫母却多是用来止妇人们产后恶露不净的3。
将身后的木牛流马推了进来,莫婤锁上门,帮着莫母采尽怒放的凤仙,没了花的杆她还割了洗净,泡进了臭坛腌渍。
别瞧这坛子臭,吃着最是香了。
待莫母忙空了,莫婤方将她拉至木牛流马旁,掀开了布盖头,里头赫然是两具人尸。
“咚咚咚——”
“来了——”
院门被敲响,莫母眼疾手快合上粗麻布,将木牛流马推至墙角,还抱了捆稻草盖上,莫婤则晃晃悠悠,摇着去开门。
门外是领着观音婢的长孙无忌,一手还拎着两个食盒。
“办妥了?”
莫婤侧身让他们进来,轻声询问。
长孙无忌颔首,把食盒塞给观音婢,推了她往前走,自己则停在门边,等锁门的莫婤。
观音婢叹了口气,小大人般摇摇头,与莫母打招呼后,同她一道将食盒铺满石桌。
这是他们在巷弄间的食肆买的,蔡掌柜酒楼的茄汁茭白、杨花泛汤糁饼,柔娘子铺中的芋煨白菜、糟黄芽,主食是安胖子家的杂鲜羹。
怕害了胃口,莫婤待众人皆吃得肚儿圆后,方对莫母说道:
“阿娘,你瞧瞧,他们是因何而死。”
听罢,莫母先是一愣,见长孙无忌同观音婢皆面色如常,方回神颔首。
莫婤将粗麻布铺到院中空地上,长孙无忌搬出尸体摊平在其上,莫母则进屋翻箱倒柜了一番,找出个满是灰的皮褡裢。
在小院墙角的水缸打了瓢水,莫母将皮褡裢里头的工具都抖出来,洗净后,还泡上了白醋。
备好工具后,莫母从头到脚验了尸,当银针从肝区拔出变黑时,果如莫婤所料,是中毒身亡,还是中了古毒——人言。
人言可畏,最早出自《诗经》:“人之多言,亦可畏也。”而有味剧毒,“惟出信州,故人呼为信石;又隐‘信’字而称‘人言’3。”
它还有个更为人熟知的名字——砒霜。
其无臭、无味,验尸时难以发现,幸而古代提炼技术落后,砒霜中少量的硫和硫化物未被剔除,硫与银器接触后,银器表面就会生成黑色的“硫化银”。
而现代提炼得非常纯净的砒霜,是无法用银针等法验出的。
从怀中翻出桑皮纸裹了几层的糖蒸酥碎末,莫婤用银针又探了探,也是变黑了。
“心真狠啊!”
想着两人忠心为主的样子,莫婤不禁感叹。
“自不是人人都同阿婤一般,菩萨心肠的。”
长孙无忌拉着莫婤净了手,甚怕她沾染上一点毒碎末。
听罢,莫婤面上乖乖依着他,其实是心神早就不在这头了。
她正绞尽脑汁回想,仍能记起每次她下狠手时,他皆在场,不由心头发问:
我菩萨心肠?
而一旁听了兄长所言的观音婢,颇觉牙酸,口中不停斯哈着气,活像嚼到了酸果子。
唯独专心验尸的莫母没甚反应,他们一道长大,向来这般亲近,她都习惯了,有甚好大惊小怪的。
只时常觉着长孙无忌太过溺爱,被她闺女哄得失了智。
验完尸,莫母便开始审问他们,得知原由后,三人面面相觑。
“要不我们去告发她?”
观音婢戳戳哑巴兄长,瞧瞧神游的莫姐姐,又望向拧着眉的莫母道,
“带上个郎中,应能摸出脉象之差?”
听罢,莫母摇首道:
“虽于平常脉有异,但别的病症亦能致此脉象,不够确凿,不过我们稳婆是有法子验明的,婤婤亦知,只是……”
见莫母迟疑,回神的莫婤接过话头:
“只是我们这一行,断不能让自个,搅入高门大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