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三五个纸鸢线轴, 一手五指不停翻飞扯着线, 将纸鸢牢牢控制在小院上空。
而绕着莫婤所居院落外墙转一周,就能瞧见八九个同他一般动作的壮汉。
每位壮汉身后都站着几位妇人, 手拿芭蕉大扇,正徐徐扇着风, 吹纸鸢的同时也将大汉们吹了个痛快。
“胡大,是你身子虚!”叉着腰摇扇的吉娘子听得正起劲,见他打断还催长孙大人,很是不满道。
被吉娘子扇风的汉子听罢却是挺起了胸膛,自豪地想:那我的身子定是不错了!
知外头还有旁人,莫婤忙找了把银剪子,飞速将纸鸢都剪了下来,小心翼翼地堆于石桌上,欲拾掇完后搬个结实的木箱,将纸鸢都好生装起来。
“抱歉。”
让众人多辛劳了些时辰的长孙无忌,朝他们恳切赔礼,又多给了些银钿。也是怪他只要有婤婤在,就想不起也顾及不到旁人。
见他道歉时都泄出些藏不住的甜蜜,汉子们牙酸,妇人们一脸姨母笑。
而当长孙无忌转身欲收拾物件时,就瞧见一丈远外围满了人,妇人抱着小屁孩,汉子高举小娃娃,玉面郎君红了脸,娇俏娘子亮起眼。
数十只纸鸢聚成的鸢海甚是壮观,本就对他们颇为关注的百姓,早便围拢了过来。
因莫婤的好名声,他们对郎情妾意的小两口颇为宽容,无人阴阳怪气,皆是带着祝贺地凑热闹。
须臾间,已是人山人海,见证着这场盛大的告白。
“长孙大人,你定要好生待我们莫大人,不然我们不会饶了你的!”
“对,你们要好好的!”
“你若待莫大人不好,我们可要打上门来的!”
最前头膀大腰圆的妇人抹着泪高呼,后头的娘子、婆子纷纷应和,连汉子、郎君们都趁机起哄。
院内,听着外头响彻云霄的喧嚣,莫婤拿起方剪下的纸鸢挡住了害羞的脸;院外,长孙无忌煞有介事地频频颔首,还冲众人郑重行礼。
大伙儿七嘴八舌后,忽而停了几瞬,又齐声高呼道:“祝长孙大人和莫大人,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说罢,众人酣笑着散去,继续忙活开来,或散喜糖、或撒花生、或吹金箔、或鸣唢呐……
待莫婤剪完纸鸢后,莫母从一颗垂着红彤彤大柿子的树下走了出来,手上还拿着根擀面杖。
长孙无忌颇为淡定,恭敬同她行礼,收拾完物件还温柔地同莫婤道别后,方在她虎视眈眈的目光中离去。
只是,回了他住所,瞧着李世民送来的箱子,他端得冷淡的面容就被打破,额角青筋直跳。
李世民一直牢记大婚当日阿婤对他与观音婢的倾囊相助,但现今他与阿婤都大了,他也自觉没她脸皮厚,不愿(不敢)回敬,就日日往辅机处送他淘到的书画。
自然不是正经书画,书中皆是淫词艳曲,画里俱绘云雨巫山。
许是知他今日下聘,他还亲自送来,苦口婆心地同长孙无忌致歉:
“我这妹子,平日荤素不忌、大大咧咧,恐不知情趣,周公之礼还望辅机多学习一二,多海涵她。”
听罢,长孙无忌强装淡漠的脸,彻底冷了。婤婤的好,他知道个……屁。但他也不可能同他说。
压着心头的怒火,见李世民又往院中转悠,怕他语出惊人,就缓步跟了上去。
而李世民瞧着他院中忙活之人俱是小厮婆子,欣慰其守节之余,又拍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建言:
“你无实操,要不去也毓麟居找份模具练练?”
“李二郎,慎言!”
自李世民被封为秦王后,他向来有分寸,明面上从来都是叫王爷,私下顶多唤两句世民,绝不会喊其乳名,现今却是脱口而出,没忍住。
“我也是为你们好……”
听他这般唤,李世民也多了几分稚气,嘟嘟囔囔道,见他眸色渐深,方闭了嘴。
送走他后,长孙无忌吐了口浊气将箱子皆搬进屋中,随手翻了翻,里头的人形皆不入眼,唯一的用处是多了些从前那本画册没有的姿势。
只是方看了几页,他便阖上眼按了按眉心。
画上的人只有轮廓无眉眼,他脑海中浮现的俱是昨夜梦中的婤婤,梦里他与她……
海棠在指尖绽放,吐露点点湿腻的花蜜,拨开些粉瓣,揉捻着红蕊,探入……
骤然,心头似有万只蚁细密爬过,浑身燥痒。
将画册反盖在桌上,提起一旁的茶壶,连饮几盏凉茶,起身平复时将窗纱帐子拉开了些。
白日的青光透过窗棂上的千层纸,照得屋子亮堂堂,驱散了他夜半黑天才应有的荒念。
而出了院子的李世民并未回宫,他一面逛着街巷体恤民情,一面等同他一道出宫的观音婢。
观音婢已是接上了莫母和莫婤,领着众多宫女嬷嬷,一道车至莫府,为莫婤铺房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