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饭局乏善可陈,严大交际花游走于校排球队,除了不对付的程宣远之外都能聊上几句。运动队的人大多喝酒,有人要欣城喝几杯,尽数被严疏挡了下来。
“他手伤了,不能喝酒。”严疏的手在桌下磨着小朋友的手腕,大方地拿起钟欣城的那杯啤酒,作势要喝。
“代喝就不能是啤酒了,唐轸,给严主席倒杯白酒。”程宣远玩着手里的酒杯,挑眉道。
饭桌上喧闹,屋外烧烤的排风机像是要把空气都抽走,店里人很多,比他们吵闹的也多。一桌桌客人坐在一起比谁嗓门大,声音海浪般层层覆来。
这种场合不适合钟欣城,他打不开话局,擅长闷声填肚子。他默默吃着面前的烤串,小心翼翼擡眼去看严疏。
“唉,那宣远刚才还替唐唐喝了一杯白的,也得罚。”队长笑着起哄,程宣远扯动嘴角,不耐烦地一饮而尽。
“运动队都这样爽快吗?”严疏手里立刻换了杯白酒,他调侃道,惹得队员大笑。
严疏酒量不差,但很上脸,一杯啤酒就能从脖子烧到额头,像在沸水里煮熟的虾,实际清醒得很;但凡事都有个对比,运动队那群人普遍能喝,一杯接一杯啤酒混白酒、可乐兑雪碧,等到结账的时候,严疏手边已经排了一小堆酒瓶了。
钟欣城从洗手间里出来的时候,看到的是这样一副情景:
素日对着空气能说相声的严疏此刻正安静坐在椅子上,双腿并拢,双手放在腿上,俨然幼儿园小朋友放学后等家长的姿势。他的脸极其红,像用胭脂糊了一层。
听见钟欣城的脚步声,严疏呆愣地仰头,目光随着小朋友的身影移动。
“欣城。”严疏笑了。
“还活着?”钟欣城叹了口气,他擡手摸了下严疏的脸,入手就是一块烧得通红的炭火,从里热到外。
“欣城。”严疏伸手去拽钟欣城的衣服,试图把小朋友抱到腿上。
“要脸?”钟欣城吓到了,他狠狠拍在严疏的手背上,见那人吃痛地一缩,用楚楚可怜受尽虐待的控诉眼神盯着他。
“你怎么醉的这么厉害?”钟欣城见过不少人喝醉,说胡话耍酒疯砸东西的什么都有,但像严疏这种平时放|浪酒后安静的类型还挺少见。
严疏不说话,他偏着头思考什么,突然被钟欣城甩了件衣服。
“穿好,回酒店。”钟欣城收拾东西准备走。
“不回酒店。”严疏低头慢吞吞穿衣服,辩驳道。
“你要睡大街?”钟欣城觉得逗醉鬼也别有一番乐趣,他插着衣兜站在严疏面前,眼里掩着淡笑:“我不陪你。”
“回家。”严疏好不容易把衣服穿好,自然又熟练地牵起钟欣城的手,放在手里捏一捏,对着光仔仔细细翻来覆去地看。
那时候的严疏有点像菜市场里站在熟食铺暖光前挑选卤猪蹄的大妈,正试图用最苛刻的标准选到一个最有卖相的。
“欣城,跟我回家。”确认好自己牵的手没错,严疏把自己和小朋友交握的手揣进上衣兜,像是收好刚得到的宝物,认真道。
钟欣城一愣,后知后觉地脸红了。
……
一开始钟欣城以为严疏是故意借着酒劲闹他,毕竟他见过严疏浑身酒气却意识清醒的模样。但回了酒店、住进严疏订的那间大床房后,钟欣城才意识到有什么东西正脱离轨道撒丫子向路边玉米地狂奔。
“你……”跌跌撞撞进了房间,电卡没来得及插,钟欣城的腰被那个醉鬼环住,脊背一下子贴在玄关墙上。
屋里很黑,走廊里的光从门缝渗进来,只留下狭窄的光明条带。
钟欣城被吻着,只能从嗓子里发出些支支吾吾的低吟,醉酒后的严疏不似清醒中那般热切,他的动作更偏向玩弄,手掌溜进衣服里揉着小朋友赤|裸的皮肤;吻法不激烈,吮吻轻啄,叼着唇角研磨,不曾深入。
可这简直比白天更令人难以忍受,尤其是在作乱者浑身高温和酒气的情况下,让钟欣城这个没喝过酒的人都跟着神志不清起来。
“电……灯……”钟欣城手里捏着房卡,两个行李箱不知道滚到哪里了,他不得已擡手狠狠敲了下严疏的头,阻止他继续下去。
电卡插入卡槽,灯亮了。
来自四面八方的强光一闪,严疏不适地眯着眼睛,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关灯。”严疏伸手要去碰开关,被钟欣城拦下来了。
“不关。”钟欣城的语气有些严厉,像幼儿园班主任训斥小朋友。
“我想和你做……”严疏不满地用下巴尖戳着钟欣城的肩膀,哼哼唧唧说了几个字,没再说下去。“不行……不能……不好。”严疏语无伦次,又自顾自地否定。
“做什么?”钟欣城的心在狂跳,他任由严疏抱着,假装冷静地问。
“做……”严疏顿了一下,他突然羞赧地弯腰把脸埋在钟欣城肩膀里,声音带着点为难:“你怎么,要我说呢?”
钟欣城:……
“欣城……”严疏偏头咬了下钟欣城的侧脖颈,皱着眉责备道:“太浪。”
钟欣城:???
钟欣城冷笑着,他牵着严疏的手,领小孩似地把他带到窗边,指着黑漆漆夜空下门厅前那棵沐浴在亮化光里的歪脖子树,淡淡道:
“看到那棵歪脖子树没?去吊吧。”
……
终究,严疏没去自挂东南枝,他被勒令坐在床上老老实实等着,钟欣城则翻开严疏的行李箱帮他找衣服和洗漱用品。
严疏的行李的确是匆忙间收的,叠都没叠直接团在一块,他凭着自己的朴素价值观找到一套看似睡衣的东西,连着毛巾一股脑塞到严疏手里,指使道:
“去冲一下,怕你***。”
“陪我。”严疏眼睛亮亮的,满是希冀。
“做梦。”钟欣城冷笑一声。
一分钟后,严·万念俱灰·人生无望·孤苦伶仃·疏一个人提着毛巾和睡衣进了浴室。
门一关,钟欣城长舒一口气。
为什么在一起第一个晚上就要经历这种惨事?
“单身真快乐。”钟欣城对着全身镜摸了摸自己被咬了好几下的唇角,喃喃道。
严疏这澡洗的很快,让人怀疑他是不是过水冲了一遍就火急火燎出来了。他换了自己的睡衣,扣子散着,裤腿翻着,头发上的水直往下淌,站在浴室门口像只落水的丧家犬,可怜兮兮地盯着床上的钟欣城。
这哪里是喝多了,分明是失智了。
钟欣城木然地曲着腿坐在床上,心如死灰。
“毛巾呢?”钟欣城问道。
严疏扬了扬手里湿漉漉的毛巾,一言不发。
“扣子。”钟欣城挑眉示意。
严疏木讷地低头看了扣子两眼,拎着毛巾就开始笨拙地系扣子,毛巾上的水沾到衣服上,打湿一大片。
“停吧。”钟欣城觉得自己不是找了个男朋友,是养了个儿子。他踩着酒店的一次性拖鞋走到严疏面前,伸手拿走严疏的毛巾,低着头给他系扣子。
严疏身材很好,这点钟欣城知道,但当看到他轮廓分明的腹肌和有致的身体线条时,仍惊讶地抿了抿唇——是有点色相的,这个男人。
旖旎风光被衣服掩盖,钟欣城视线上移,倏然与严疏对视。
那人刚从湿气浓重的浴室出来,皮肤下隐着层酒精催动的绯红,水滴从发梢滴下,顺着脖颈和锁骨流到衣服里,水痕明显。他微阖着眸子,藏起情|欲和进攻性,装作乖乖被伺候的宠物犬。
钟欣城转身道:“去床上坐着。”
严疏乖乖坐了,他看见钟欣城从酒店柜子里拿出吹风机,便自觉地擡着头,等人给他吹头发。
但事与愿违,他的小主人似乎有点懒。
“自己吹,等我?”钟欣城把吹风机重重拍到严疏怀里,道。
严疏失望地张了张嘴,行动迟缓地自己插上电,吹了起来。
醉鬼的行为不能用正常逻辑来预测,当钟欣城欣赏严疏那四面来风杀马特洗剪吹功力之后,彻底败下阵来。
“你是要去埃及盖金字塔么?”钟欣城从严疏手里夺下吹风机,捏了下严疏的耳朵,嘲讽道。
“欣城。”严疏笑了,他伸手抱住钟欣城的腰,死也不撒手。
头发短、吹的很快,钟欣城把电关了,刚要转身走,只觉腰上一阵大力,整个人直接被拖到床上,落在男人怀里。
严疏的手很热,流淌在骨子里的醉意不会因外部变化而消解,他老老实实坐在床边,双手箍着钟欣城的腰,擡头亲在小朋友的脖子下,一点点覆盖了白天那些密密麻麻的吻痕。
钟欣城动不得,他半跪在床铺被褥上,不得已坐在严疏腿上,胸膛贴着胸膛,鼓动的心跳清晰可感。
“给你盖戳。”严疏用力掐了一下钟欣城腰间的软肉,指尖顺着脊骨向上,钟欣城刚换好的衣服随着动作逐渐被撩起。大床房里不冷,从腰下到琵琶骨的皮肤暴露在空气里,钟欣城情动地喘了一下,顺从地闭上眼。
虽然有点太快了但是……
钟欣城深呼吸着,尽力压下心中的胆怯和战栗的渴望。
都是成年人了,乱性大概也不是不可接受,虽然这才第一天,但是严疏想的话也不是不行……
总归要有的,早一点晚一点其实也没什么区别……
希望他温柔一点,不然会疼……
可还是太快了……我……
咔嚓——
相机快门的声音像一道雷,轰得把钟欣城劈清醒了。
钟欣城倏然睁开眼,发觉严疏正举着手机茫然地看着屏幕。
“你在做什么?”钟欣城神色一冷,语气生硬。
“嗯?”严疏似是没反应过来。
这时候拍了什么根本不用想,眼下钟欣城是最动情的状态,软软的眉眼和献祭般的神情只想让人好好采撷,锁骨上尽是吻痕,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扫过一片阴影,催人逗弄。
“你,在这种时候,拍我?”钟欣城震惊到无以复加,每一个出口的字都绑着成吨火药,连成一句话就能把狗男人从地球南极炸到北极。他二话不说夺过严疏的手机,在那人不知所措的目光里干脆利落打开屏幕,入眼的照片却让他惊讶。
屏幕四分之三是酒店房间,唯有下角是钟欣城荣幸出镜的半个耳朵尖和漆黑的头发。
钟欣城的火气一下退了,他退到全照片界面,没有出格的东西。
“你拍的什么?”钟欣城托着严疏的脸,逼迫严疏直视他,把那半个耳朵尖给严疏看,一字一顿地道。
“嗯?”严疏的神色十分迷茫,他搂着钟欣城不撒手,好半天才发出三个声:“不知道。”
“你刚才想做什么?”钟欣城又问。
“盖戳。”严疏亲了亲钟欣城的锁骨,道。
“演示一遍。”钟欣城把手机换给严疏,命令道。
这一演示,钟欣城算是知道那照片哪里来的:严疏开锁的时候碰到右下角的相机,划一下进了界面,乱碰就拍照。
钟欣城:……
“算你命大。”钟欣城冷声道。
他俩闹了一会儿,钟欣城后来进浴室洗了个澡,换衣服的时候手机一直在震,他当群消息便没管,出了门看见严疏一脸严肃地盘腿在床上盯着手机看,不知在做什么。
手机一震,钟欣城打开界面点进微信,是校办公室的水群在刷,他坐在严疏身边的同时打开朋友圈,看一眼就傻了。
【试用001】:“我的。”
配图是一张糊满马赛克的照片,基本看不出原始内容。
“盖戳。”严疏把身边的钟欣城捞到怀里,闻了好几下小朋友身上同款沐浴露的味道,心满意足地道。
呵,人能看清你这戳。钟欣城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严疏朋友圈发的那张照片,也没明白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他自己的朋友圈与严疏的交集不太多,便顺手拿了严疏放在一边的看,严疏帮他开了锁,突发奇想又按着钟欣城的手当场弄了个指纹。
评论区一片99,串成长龙。
【梁婷婷】:虽然我啥也没看明白但是99.
【宋晨杰】:办公室的单身狗又少了一个99(玫瑰)
【王相如】:请客!99
【杨雅】:是我想的那样吗?99
【滨江美人苏娇娥】:谁家孩子能看上你?带回来我瞧瞧。
【滨江美人她老公】:大晚上发什么朋友圈,耽误你妈妈睡美容觉。
【滨江在逃小公主】:我要失宠了对吗???????
【滨江美人苏娇娥】回复【滨江在逃小公主】:你不是说你十点就睡了么?
【滨江在逃小公主】:梦游中……勿扰……
【程傻逼】:喝多了吧?
……
钟欣城看来看去,觉得这个叫程傻逼的人说话最靠谱。
他在严疏的相册里翻了一下,很快就发现了马赛克下照片的真容:那是在酒店玄关暗光之下,并排放置的两个行李箱——钟欣城的和严疏的。
“为什么要打马赛克?”钟欣城把手机一放,好笑地看着严疏。
两个行李箱而已,有什么怕看的。
严疏轻轻闭上眼,伏在小朋友耳边道:
“我的。”
说着,他吻了上来。
抛弃浅尝辄止的深吻,燃烧着青涩又躁动的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