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无人问津的舰船深处,中央储藏室里,悄无声息地走出个毫不相干的人来,或者说,脚不沾地地飘出一套华丽的裙装。

少女虚弱得好像一把轻盈的羽毛,全靠绷紧的鲸骨胸衣支撑她的身体,她飘过随军舰起伏不定的通道,甚至都不需要扶一下舱壁。

“仓库、大炮,还有什么来着……噢,装甲!”少女自言自语着,极慢极慢地登到甲板上去,仿佛迈一级台阶,就要耗走她半条命似的。路过船舷时,她的手指依恋般地抚过副炮,仿佛在关爱最完美的造物。

“there you are~”少女从裙装的隐藏式口袋里抽出一根细长的木棍,俯身恶作剧般地敲了敲甲板护栏,嘴里念念有词。她每点一下,“百夫长号”就不明所以地跟着发出一声震颤的嗡鸣,直到她耐耐心心地走过一整圈儿,最后又来到船楼下。

这里是舰桥的位置。刚刚她已经摸排过了,甲板下相对应的位置就是主动力系统。

她再度扬起手里的木棍,绕着船楼走来走去,口中反复地念诵着同一个冗长的词组,直到她再也支撑不住,脚下一崴,险些拖着裙子跪倒在地。

“干,我怎么流鼻血了?”少女惊讶地把自己擦了个满脸花,“最近天气很干吗?”

海浪层层卷上防波堤,发出细碎的声响,仿佛在嘲笑她的脱线——这里可是海军基地,她在一艘船上。

“真是见了鬼了!难道是用脑过度?”她干脆就地靠着炮台坐下,也不敢耍弄那根木棍了,取出手帕来擦那滴落的血迹,一边擦,一边轻轻哼着歌。那是一首外文歌,只有副歌那几句少女唱得最认真,她拍拍裙子站起来,将脏手帕裹在一个从储藏室顺来的橙子上,四角打结,然后抬手扔进了海里。

下一秒,她原地消失了。

基地另一端,将官宿舍。这里几乎是整个军港最幽静的地方,爬到海军中将这个层次,基本上已经不再需要与大头兵们“同甘共苦”了,何况刚刚在酒吧里,新任舰队司令已经狠狠表演过一番“与民同乐”。

一阵树木摇曳的“簌簌”声传来,微醺归来的老将愕然发现前方的山楂树下赫然走出一名弱质纤纤的少女,那一身织锦华服龟壳般支撑、保护着她,仿佛在给予她一个“形状”。

“您是谁?”他搞不清楚该不该拿对待淑女的礼节对待这人,无论如何,此时此刻此地,都不应该出现这样一个人才对。

“这么说,西摩中将,你家祖上真的出了一个王后?”少女歪着头,好奇地问。她显而易见是个亚裔混血,漆黑如墨的长发有些稀疏地披散着,非常不体面,“统统石化。”

爱德华·西摩下意识就要去掏枪示警,但他随即就惊恐地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忽然不能动了,紧接着天地倒转,他脸朝下狠狠扑在地上,摔得头晕眼花。

“放轻松,先生,我现在的魔力只够再发一个魔咒。而我还没想好要怎么处置你。”少女弯下腰,费劲地把他翻过来,客气而倦怠地向他点了点头。

“你至少不能杀了他。”有人接话道,少女吓了一跳,手一哆嗦,一根细长的木棍顿时掉落在地。

“魔杖飞来。”接话的人再次说道,木棍立即应声飞往另一侧的阴影里。

谁、谁在那儿?爱德华·西摩感觉自己小腿肚在打颤,他纵横海疆四十余年,在东方也打过几场大仗,可从未遇见这么诡异的事。

阴影里走出了第二个人。那是一位少年,留着两百年前流行的中长发式,还穿着件活像牛津教授的黑袍子。他的头发和衣服都有些凌乱,整个人风尘仆仆,似乎刚刚赶到。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短暂的惊讶与懊丧过后,少女很快恢复了镇定,“你看了我的信?”

“没错。”少年竟然也坦然承认,“我进不去女生寝室,就拜托了沙菲克。”

“噢,做得好。”少女无所谓地笑了笑。

“这里……你都做了什么?”少年走上前来,又把刚才的木棍还给了她,“盖尔,你不能杀人。”

“我做的事情多了。”有个男孩子名字的少女盖尔恶劣地笑了笑,“杀人?我杀他干嘛?说实话,爱德华·西摩还挺菜的,杀了他换上个俄国或者德国佬,那还不如留着他,你说是不是,中将?”

“你祖国那边……?”少年问道,似乎盖尔的某些选择与举动,大大地出乎了他的意料。

盖尔点点头,毫无预兆地将木棍对准了西摩,轻声道:“魂魄出窍。”

爱德华·西摩只觉得自己恍惚了一下,随即陷入了朦胧迷离的境界里。遥远的天边似乎有人在命令他:“不要烧毁万园之园。”

“可是……”西摩顺从地提出了质疑,“万园之园已经被烧毁了,第二次了。”1

脑海里发号施令的声音久久不言,西摩出于本能,正试图以自己的力量冲破这层邪恶的屏障,就听见那个声音笑了笑:“是吗?那留着你还有什么用?”

“冷静。”斯内普掰过她的肩膀,一不留神竟然扯下一大绺头发,而盖尔就像是感觉不到痛似的,“不要为了这个原因杀人,没了这个人,你的祖国也一样赢不了。”

盖尔颤抖了一下。

“我当然明白。我就是炸了整个朴茨茅斯,他们也输定了。”她喃喃地说,“我只是想,给他们一个、一个鼓励,一个信念……哪怕我们最后输了,但至少我们曾经……”

她望向港口的方向,嘴唇都在哆嗦。

“你到底做了什么?”斯内普又问了一遍,不得不用土著优势吓唬她,“魔法部不会毫无觉察的,哪怕是在圣诞节也一样。如果你不想你的心血白费,至少你得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