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斯内普进门时正看到这样的景象——盖尔换了一条鲜明的绿绸裙子,斜斜靠着沙发扶手,那裙子顺滑得像是流水,仿佛要一直淌到他脚边似的。

盖尔眼睛一亮,倏的合起檀香扇,指了指长沙发另一侧的位置,要他过来坐。那戒指依旧在她手上闪光,斯内普甚至怀疑她根本不明白发布会上的表态意味着什么。

“让我们说正题吧!”盖尔迫不及待地坐正了身子,“如果您能提供医院的单据,那么我想pnB可以为‘断腿’报销。”

“您?”

“我。”盖尔十分肯定,“我劝您不要再用您一贯的思路来揣测我们了,屡败屡战固然值得敬佩,但并不划算。”

斯文顿有些泄气,他忽然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难道他真是马戏团的猴子?他的所有举动与决定,都在别人的注视之下、仅仅是个无伤大雅的笑料?

男巫与女巫对视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盖尔对两位工程师施咒的时候,魔法部还来不及布设踪丝。现在让她做,她也做不来了。

斯内普想起盖尔那些自创魔咒就想笑。她连英语都说得平平,遑论拉丁语,于是她的咒语无不又臭又长——缺少言简意赅的词根。但那都是有效的咒语,比如那个延迟触发的遗忘咒。盖尔研究魔咒从不考虑其背后的意义,她就像原始社会的猿人,需要什么工具,就自己“吭哧吭哧”做一个。

“就当是报答您将我的房子恢复得很好,无论是沃土原的,还是诺里奇的。”穿绿裙子的女猿人乘胜追击。

“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那个装腔作势的斯文顿失魂落魄地说,“不对!您、您是怎么知道的?”

盖尔瞪大了眼睛,一时失笑。

“您真的是英国人吗?”她浑然不知一位真正的淑女这个时候至少应该拿扇子挡住嘴,只是痛快地放声笑起来,“如果秘密警察们当真做得圆满无缺,我又怎么会发现呢?难道您真以为我是在夸您?”

事实上,他们将那幅浮世绘装回画框时直接装颠倒了,大概粗俗的西洋佬们欣赏不来樱树,觉得那是一条分叉的河。

眼看着斯文顿先生已经被彻底打落谷底,盖尔转转眼珠,问道:“丽莎告诉我,您似乎胃口不佳?”

“刚收到来自德国的最新消息。”斯文顿先生定定地瞧着她,下半句话无需赘言。

盖尔恍然,夸张地抚了抚心口说:“我还以为您吃出来了呢,那肉!”

“肉?”

斯内普也跟着一怔,肉怎么了?他也吃了。

“那肉生产于三个月以前。”盖尔勾起一个恶意的笑容,“精挑细选的病猪淋巴结。”

会客室里一片死寂,片刻后斯文顿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扑向窗边开始抠自己的喉咙。

“偶尔吃一顿不要紧的。”盖尔慢条斯理地梳顺折扇的丝穗,“这条生产线下来的罐头我发誓绝不内销。”

斯内普投来一个质询的眼神,盖尔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无声地说了一句“骗他的啦”。

但她让人反复试制午餐肉时,用的的确是下脚料,用好猪肉可惜了了。毕竟盖尔并不清楚“有肥有瘦有纹路的冻猪肉”是怎么一步一步变成“粉色微咸颗粒纹午餐肉”的,正如她当初不明白洁白蓬松的棉朵是怎么变成卫生巾的。

斯文顿面色苍白、步履蹒跚地走了回来,半瘫在椅子上直喘粗气。他看上去真的吐出了点什么,带来一阵酸腐的气味。盖尔皱了皱眉,大力地“呼呼”摇动着扇子,又拉开茶几下的抽屉,从里面摸出个马口铁的罐头盒,扔到斯文顿的腿上。

“送给陆军部的礼物,不算数的。”

凭借仅存的一点职业素养,斯文顿拿起那个Beta版本的午餐肉罐头看了看。他当然晓得这个小玩意儿的意义,但现在问题在于,命都保不住了,谁还有心情去考虑口粮?

“如果是送给别的部门的,我想我会更开心。”斯文顿苦笑了一声。

“我倒是也想啊,可惜你们没有空军部,对吧?”盖尔满不在乎地说,“那我该怎么说,送给陆航的?”

她简直像马戏团的魔术师一样,又从那个平平无奇的小抽屉里摸出一样东西——一卷图纸,系着天蓝色与青铜色交织的丝带。

有那么一瞬间,斯文顿先生并没有反应过来。当他随即意识到这卷图纸是什么的时候,扑上来就想抢。

“您失态了。”盖尔相当得意,“您也不想被我的未婚夫丢出去吧?”

所以他今天的作用是保安,斯内普心想,算了,他也习惯了。

“是……是那个、那个,飞机?航空飞机?”斯文顿的眼睛亮得惊人,他一步一步后退,两手整理着衣襟,试图回到过去那种冠冕堂皇、有理有据的状态中去。但他早已被盖尔·纳什玩弄于股掌之中了,这些作态看上去就像是笑话。

“还很原始。”盖尔的手指划过水笔留下的墨痕,像一位自豪的母亲介绍她的儿女,尽管她并不是亲妈,“目前只能由驾驶员身后的副驾驶用手枪射击,徒手投弹,但驾驶舱容量有限。我设想的改进方向是将炮弹悬挂在机翼下,通过驾驶员有技巧地操纵飞机抖动,使其脱落,坠至指定位置爆炸。”

“难道不能用电吗?”斯文顿喃喃地问。

不是,你这人怎么不知道见好就收呢?

盖尔十分无语。莱特兄弟最开始交给她的那个什么“一号”,不能说和后世的飞机毫不相干吧,只能说是两模两样。她好说歹说,人家给加了个副驾驶位,增加载重量那原定载的是炸弹吗?是行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