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也不算。”盖尔像是挠痒痒一样,用手指反复抚平膝弯处的一条衣料褶皱,“纽特去过开罗后我就一直很在意,回头向梅洛普求证了一下。”

“你们很熟了?”

“不算。”盖尔摇摇头,警觉地看着他,“我知道你要做什么,我们——”

“我要看你们的信。”他粗鲁地剪断她的辩白,“我不能让黑魔王的母亲最后跑去和格林德沃混。”

盖尔叹了口气,要怎么告诉他格林德沃不搞“一人入伙、全家连坐”呢?否则天赋异禀的利芙第一个就被盯上!她看他是食死徒当久了转不过弯来。退一万步说,她也不负责把人骗进来杀啊,她手上经过的鲜血能淌成海,难道只混成个拉人头的?

但斯内普很坚决。

盖尔没法子,只好清清嗓子,又深深吸了口气,嘴唇微动,随即就“叽里咕噜”地吐出一长串咒语,长到斯内普一度担心她这口气上不来。

单是背过都需要难度,他心想,发明魔咒真不是有想法就行。

等到盖尔因为窒息而变尖的念咒声终于消停,书房里贮藏的所有信件已经迈着信封的两只尖角、大步走到二人跟前列队站好,排在最前方一封火漆脱落的旧信上猛然裂开一道大口:

“1918年2月26日。”旧信用盖尔的声音大声念道,“寄信人盖勒特·格林德沃/纽约/美国,收信人西园寺直子/东京都——”

“不是,下一位。”真正的盖尔懒洋洋地抬了抬手指,那封信立刻捂脸大哭着转身回去了,下一封信昂首挺胸、阔步向前。

斯内普默默看着盖尔用这种办法自娱自乐地找出了所有与梅洛普·冈特的信件,在廊板上收收齐,抽了根发带整个儿一捆,毫不吝惜地递到他手上。

“喏!”盖尔扬扬眉,“拿回去慢慢看。”

“你怕我会怀疑你隐瞒?”斯内普抬起手,却没有接。

盖尔一愣,费了点儿功夫才转明白他的脑回路,想要说什么,却先低头笑了起来。“我只是太无聊了。”她叹了口气,环顾季春时分空静无人的日式庭院,“有时候真的挺寂寞的。”

她指尖拨过一封封信,好像历数这些年走过的一步一步。

就快要结束了,就快了。

斯内普欲言又止,知道自己误会了她,但“安慰别人”大概是他终生无法习得的顶级技能,好在盖尔的心脏异乎寻常地强大——因为她根本就不在乎,在她那个高尚的、残忍的宏伟目标面前,个人的一切私事都会被毫不犹豫地从日程表里清空。

他甚至……一度,想要谢谢菲尼亚斯·布莱克。没有那该死的迷情剂,他们即便意识到彼此心动,也不会迈出那一步。他么,性格使然,盖尔呢,大概“我喜欢他”和“今天是个晴天”也没什么差别,她像发现宝藏一样小小地惊喜一下,然后就毫不犹豫地在日程表上划去。

一时鬼使神差,他把这话问出了口:“如果菲尼亚斯·布莱克没有给你下迷情剂,会怎么样?”

“那我们就会是官方合法夫妻,有证书的那种。”盖尔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在你决心不再容忍我之前,我会像利用千代一样尽情利用你的身份为自己在邓布利多面前遮掩。”

“你还会与普林斯家疏远,因为我要用这善良淳朴的一家人来逼迫你。你其实挺吃这套的,你知道吧?”她毫不停顿地、流畅地勾勒出一条虚拟的人生轨迹,看上去就好像……已经在心里设想过无数遍了,“在某个时刻我们会决裂,然后在战场上相见,就这样。”

斯内普简直觉得自己像是那个罗曼蒂克的傻子。他没办法像个被分手的卑微女人一样问她“你还会爱我吗”,答案显而易见是不会。

“托你的福。”他冷淡地说,捏得那一摞信封纷纷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那样的话,斯文顿先生还有幸正在内阁里平步青云,是不是,斯文顿夫人?”

“我可当不了斯文顿夫人,只会是他的情妇,没准儿我还会色■整个下院。”盖尔恶意地回敬,感觉后脑勺一跳一跳地疼,好像贝多芬在拿她的二手脑花当棉花弹,“或许我会很擅长那种情欲游戏也说不定。”

斯内普感到一阵难言的愤怒,他知道他自作自受,但他停不下来,也……不想停下来。

哪怕他劝解自己一万次要习惯盖尔带来的离别,哪怕他甚至自得于一次比一次更淡定地接受这突如其来的离别,但离别就是离别,她一去不回,杳无音讯,他靠什么确定她活着呢?靠完好无损的戒指,靠围绕房子的防护咒。

她留下的魔咒没有失效,所以她还活着,活在世界上某一个杳无人知的角落。

利乌斯似乎对此接受良好,和母女相比,她们更像是惺惺相惜的朋友,朋友没必要时时刻刻都见面。这么多年,只有他仍然反复地从这离别中受到伤害,他所能做的,只有让自己受伤的姿态看上去体面一些。他甚至很难说自己成功了,因为从她离开以后,他眼中所有人投来的目光都像是怜悯。

“你倒是不介意荣誉由情色交

易带来。”说出口他就知道这话过火了,他明明在这上面吃过亏。但更悲哀的是,哪怕是这样,他都拿不到想要的反馈。

“那有什么!”盖尔爽朗地一笑,“它即将由杀戮带来——粪肥里长出来的瓜总是格外甜。”

他输了,斯内普想,因为盖尔不在乎,她甚至不生气,无论是被爱人辱及人格,还是误以为他真的制作了一瓶令她驯服失忆的魔药……她只庆幸于,他没有妨碍到她的道路、她那该死的计划,为此她感激涕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