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毫无痛觉,耐心至极烘炒着锅里的五香肉干。
嗅到熟悉的冷香由远及近而来,裴宥川心情极佳。
恰巧,侍童路过,忍不住咋舌:“客人,您今日怎么做这样多?”
“我明日便要离店了,多做一些留给仙君。”少年抿唇一笑,眼眸弯弯,鼻尖挂着细密汗珠。
“您这就要走了?”侍童惊讶道,“我还以为您和那位仙君……”
见两人相识,侍童先入为主以为他们是同行修士。
外头传来掌柜的催促声,侍童急匆匆掀帘子走了,像是带走最后一丝热闹,只余寂静。
裴宥川静静站了一会,然后一丝不苟将炒好的肉干分装。
余光忽的映入一抹雾青色,身旁响起温和平静的询问。
“手上的伤怎么不处理?”
少年一怔,手中动作大乱,手背碰翻锅勺,顿时哐当摔下。
“仙君。”他唤了一声,乖巧道,“小伤而已,过一会便痊愈了。”
他穿着旧白衣,略有些宽大,红绦带系在腰间愈发显得修长单薄。
“敕文已除,伤也痊愈了,多谢仙君大恩,我打算明日一早离店。”他擦了一下鼻尖的汗,手背的灰沾在上面,为昳丽面容添了几分俏皮。
裴宥川抿唇笑笑,有些不好意思:“我身无长物,只能给仙君留些零嘴,用作消遣。”
肉干切成手指长的条状,烘炒时裹上五香粉与干辣子,香气扑鼻。
云青岫拿了一根,咬起来咯吱咯吱的,很消磨时光。
这样的零嘴,配上一壶茶和摇椅,简直是咸鱼的理想时光。
她看向裴宥川,少年眉似墨裁,一双眼生得极漂亮,弧度弯弯,笑意纯然。
云青岫收下了这份礼物。
回到客房倚在窗边,咬着肉干神游许久。
月色逐渐西移,竹林沙沙,客栈后院空旷萧条,几个对战武者东倒西歪,缺胳膊少腿。
沉闷的木头击打声不绝于耳。
注入灵力的武者一板一眼出招,白衣少年手执木剑,剑招青涩,气势却凌冽。
云青岫的视线不由自主落在白衣身影上。
是她太多疑了?
灵根与修为无法瞒过她的眼睛,一个练气修士,如何构成威胁?
片刻后,雾青衣袍飘然离窗。
“出剑时身步相随,借势退左脚再进右脚,转身向左时可变为下一式。”
少年耳边忽然传来一道清润的指导声,他即刻调整出剑姿势,一剑送出。
木剑挑翻了武者的剑,将其掀倒。
“不错,学得很快。”云青岫走到裴宥川身边,颔首夸赞。
“仙君。”裴宥川抱剑行礼,鼻尖挂着几点亮晶晶的汗珠,神采湛然。
“我孤身一人,并无宗门,且灵海有缺。打算建立个新宗门,并在仙门大比中夺得前三魁。目前正在接委托攒保证金。总之,一穷二白,既无出身,也无人脉。”
“如此,还愿跟着我?”
那双黑瞳刹那间亮起来,似漫天星河。
“愿意的。”他用力点头,“我愿意侍奉仙君!”
“还叫仙君?”云青岫递去一方素帕,笑着摇摇头,“擦一擦。”
风拂过竹林,周遭仿佛静了下来。
裴宥川怔怔望着温和含笑的面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盛满灿然笑意。
“师尊。”他接过素帕,笑着唤道。
云青岫心中忽的泛起一丝异样。
“师尊”二字,她听得太多,一瞬间像是回到了太上剑宗。那时,身后还总跟着个寡言内敛的少年。
“嗯,明日到大堂等我,带你去市集。今夜早些睡。”
裴宥川眼眸弯弯,立刻应道:“是!”
…
次日一早,云青岫艰难早起,来到一楼时,客栈中的说书人正在讲魔主,将其描述得极其可怖,罪行滔天。
裴宥川百无聊赖转茶杯,神情漠然,黑瞳沉沉盯着楼梯方向。
远远看去,像个精巧的傀儡人偶。
直到雾青色身影下楼走来,黑瞳瞬间覆上纯然笑意,他乖巧道:“师尊。”
“等得无聊了?”云青岫笑了笑,顺手揉了一把他的脑袋,“走吧,去市集。”
这纯粹是下意识动作。
裴宥川用枣红发带高高束起,发丝柔软,碎发茸茸,摸着手感很不错。
长睫覆盖下的黑瞳忽然闪过浓浓的贪欲眷恋。
云青岫若无其事收回手。
见少年仰起头,对她笑得更开心,清咳两声:“咳……走吧,带你去添置些东西。”
所谓添置东西,指仙门弟子的基础用品。
乾坤戒、防身法器、基础丹药和法衣。裴宥川是剑修,还需要一把剑。
前几样在集市转了一圈便买齐了。
兑泽城有许多成衣铺,法衣样式琳琅满目。
云青岫这人不爱打扮,对打扮别人还算感兴趣。裴宥川一趟又一趟从试衣间走出来,面上不见丝毫怨言,笑吟吟任她挑。
少年身量单薄却修长,却生得光华夺目,穿浅色时清俊,穿深色时艳丽。
要不
是顾虑钱包空空,云青岫简直想把店里的都包下来。
眼见着天色不早,她终于择定两套,一套月白一套竹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