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笞来。”高尚宫的视线扫过跪着的一溜宫女,“都瞧好咯,这就是以下犯上的下场!”
双手被缚在身后,左肩被人死死按住,嘴巴也被人塞上了破布条,唐笙努力挣扎了几番都没有成效。
正绝望,眼缝里映入了攒动的人影。而高尚宫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居然没有回头观望。
顾不得是不是原著里的女帝仪驾,唐笙用舌头顶开恶心的布条,扯着嗓子喊了起来,声音嘶哑:
“我说的何错之有!”
“人生来便分三六九等,即便最下等的男子也比女子高出一等。女子就必须藏匿于闺阁,只有男子才能读书习武,天下怎会有这样的道理?”
她叫喊的声音越大,高尚宫的面色就越难看,跪着的两溜宫女都为她捏了把汗。
“自古以来便是这样的道理,哪轮得到你说三道四。你和唐简真是离经叛道,死到临头都不知悔改,怪不得家破人亡!”
唐笙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挣开钳制她的内侍,肩头的衣物都要扯破了。
“歪理,我看你说的才是歪理。当今圣上正是女子之身,我阿姊有罪不错,但罪孽深重的男人可比女子多了去了……我阿姊想要整肃官场,荡清朝局,只不过败给了唯利是图的朋党,你有什么资格辱骂她?”
“你!陛下是陛下,怎可容你随意作比!”高尚宫被顶撞得直咬牙,接过内官手中带着铁皮倒钩的竹板就要打。
那细密尖锐的铁刺在唐笙眼前闪过,激得唐笙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一板子下去,被碰到的皮肤肯定得烂大半。
说不怕是假的,唐笙咬紧了牙关准备承受,觉得自己今天高低得交代在这里了。
竹板挥舞带起一阵阴风,惹得人汗毛直立。
重击声响起,随后便是连片的惊呼。
竹板掉落在地,激起了细碎的尘土。唐笙睁开眼睛,刚好看到高尚宫匆忙下跪的身影。
来者一身靛青短袍,身量英挺,腰系蹀躞带,身跨长刀,是典型的御前侍卫打扮。不过这人看着却比唐笙往常见到的高挑纤细许多。唐笙微仰首,果然看到一张属于女子的脸。
“陛下仪驾将至,高尚宫这般,可是想让血污冲撞了陛下?”
方才还飞扬跋扈的高尚宫此刻已抖如筛糠,不停地叩头,请求饶恕。
得救了。
唐笙也推开了长凳,站起了身。
地上的人影不知何时多了起来,脚步声渐大,蓝袍女侍卫丢下高尚宫朝另一个方向单膝跪下。
唐笙的视野宽阔了许多,浩荡的仪驾出现在不远处,层叠的人群拥护着的人正是女帝秦玅观。
此刻她正靠着步辇,小臂撑在圈椅上,支颐睥睨着拜伏的一众宫女太监。
秦玅观的面孔虽然年轻,但长久立于权力之巅所养出的气魄和仪态却不是寻常人能够企及的。只一个眼神,唐笙便回了神,立马顺着人潮跪了下去,不敢再抬头了。
整个宫道鸦雀无声,气压都仿佛低了几度。
众人正等着秦玅观发话,却只听见浅浅几下叩击声。
浩荡的仪驾再次行进,唐笙再抬头时,只能看到秦玅观斜倚圈椅的背影。
这就结束了吗?
劫后余生的唐笙喘着粗气,仔细回忆起书里的剧情,心情沮丧。
如果按照原著的发展,她似乎就要这样消失了。
“唐笙!”
听到呼喊声,唐笙抬眸,看到了刚才那位侍卫。
“陛下召你。”
唐笙猛的抬头:“陛下召我?”
“跟上仪驾吧。”侍卫推了她一把,催促她赶到队伍中间。
唐笙不敢怠慢,提起裙角跑了起来。
浩荡的队伍只剩沙沙的脚步声,愈是靠近女帝的背影,唐笙就愈紧张,她跟在步辇右侧距离秦玅观半米远的地方,心跳如擂鼓。
宫里的规矩,下人不得直视圣容。
唐笙处于低位,抬眸之际,只看到了绣有云纹的靴面。
再往上,唐笙看到了耷在臂枕上的腕子。瓷色的肌肤和低垂着的白玉念珠相得益彰,腕子的主人微屈着指节,将念珠半掩在掌心。
“抬头。”秦玅观的声音飘了下来。
唐笙仰首,视线依旧低垂。
圈椅上的是位二十出头的女子,身着玄色暗纹长袍,冠带简素一颦一笑皆带着胜券在握的气度。
只不过,这人病怏怏的,阖眸时那种凌厉的气势被冲淡了许多。
“唐笙。”
女帝唤她。
唐笙敛眸,谦谨道:“奴婢在。”
辇上的人许久不说话,唐笙微抬眸,刚好对上她的目光。
秦玅观不知打量了她多久,目光里带着审视,幽潭似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
唐笙借着这个机会瞥见了秦玅观头顶的血条——果然已经空了大半。
她喉头发涩,有片刻失神。女帝再开口时,她已恢复了原先的谦谨。
“当众谤讥朝政,辱骂群臣。”秦玅观缓缓道,“你可知是何罪。”
故意斥责糜烂的朝局,说出为原主姐姐辩解的话正是唐笙为了到御前的冒险之举。
她在赌,秦玅观待原主姐姐的感情不一般。
可秦玅观接下来的话却让唐笙脊背发凉。
“朝局糜烂至此,所以,朕是昏君?”
女帝说话时神色冷淡,根本看不出喜怒。唐笙噗通一声跪下,膝盖结结实实砸在石板路上。
仪驾还在前行,许多袍角掠过唐笙的面颊。她的心砰砰直跳,回忆起女帝刚才的眼神,隐隐约约产生了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叩击声再次响起,步辇停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