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从肌肤处传来。
我别扭地站在原地,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周围的时空仿佛也被冻结了一般,每一瞬都显得格外漫长。
“这还无事?”他瞳孔骤缩。
我俯身看去,只见油灯照耀下,脚踝处不知何时多了一块婴儿拳头大小的红黑色伤口。
定是刚刚灭火时不小心弄得。
“不算什么大事,过两天就好了。”我赶紧往后一闪,拉开了两人距离。
连清缓缓起身,视线依旧停在我被裙裾遮掩的伤口上。许久之后,他淡声开口:“很疼吧?”
“不疼。”
我从他身后绕开,站在厨房门口,猛吸了两口气,这才觉得那种不自在的感觉好多了。
“疼就说出来,我又不会笑话你,一直忍着,只会让自己难受。”身后之人突然道。
乍然听到有人这么和我说话,一时间,竟不知如何作答。
“你等一下。”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他举起油灯,走出了厨房。
我站在原地,朝外看去,夜色苍茫,一轮硕大的明月高悬在苍穹。
月光皎洁,照得满地清辉如雪。
又到了七月半。
再过一个月,便是秦家的忌日了。
阿爹阿娘若是泉下有知,发现他们唯一的女儿,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一定会失望透顶吧?
“忘月姑娘,坐。”
正兀自发呆中,小医师不知何时走到了身旁。还未等我作出反应,身体已被按在椅子上坐下。
“碰巧我这里有治疗烧伤的药膏。”他蹲下身,将油灯放在我脚边,又从袖中取出药瓶。
眼见裙角即将被掀开,我忙伸手去拦:“你、你要干什么?”
“上药。”对方抬头,眸子清澈,看不出一丝异常。
“我……”我突然有些语无伦次,“你、你把药给我就好了,何必自己动手?”
“我是医师。”他回答得理所当然。
我哽了一下,觉得这答案好像的确没毛病,但转念一想,又总觉哪里不对。
“等一下,”反应过来,我一把夺走他手中药瓶,声音有些不自然道:“我、我手又没受伤,可以自己来!”
大俞第一杀手、无数人谈之色变的“黑衣罗刹”冷月,竟在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面前结巴,说出去——简直丢死人了!
第10章 “像只可怜的小花猫。”
许是我一直紧握药瓶不放,连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你自己来,注意抹均匀些。”
“知道了。”我蹙眉,催促他后退,确认彼此间隔一段距离后,这才缓缓拉起裙角,打开了药瓶。
清凉的药膏接触到肌肤那一瞬,脚踝处疼痛得到些许缓解,我轻舒了一口气。
抹好药后,我起身,将药瓶递还给主人家:“谢谢你的烧伤药。”
连清笑着摇头:“你拿着用,早中晚各抹一次。”
我握住瓶子的手僵在半空,这才回来,就又给我东西?
常言道吃人家嘴软,拿人家手短,如此这般,等下怎么开口提错花愁之事?
许是我许久不动,少年星眸含笑,催促道:“你先去换身衣裳,这里交给我。”
我如梦初醒,看了看四周,大义凛然地拒绝:“我闯的祸,我自己负责。”
话音刚落,一声“咕噜”声不合时宜地响起。
身旁人狐疑地瞥了我一眼。
我下意识紧紧捂住肚子。
可这声音还是有节奏的响起,一声,两声,三声……在这样寂静的夜里,听起来分外明显。
“哈哈哈,饿了?”意识到声源后,身畔传来如玉般爽朗的笑声。
脸上倏地腾起一层红雾,我闭了闭眼,佯装生气道:“没有,不许笑。”
连清抬手,以袖掩唇,似在憋笑。
我只觉今天诸事不顺,先是做饭烧了房子,把自己弄得满身狼狈不说,还被主人家撞了个正着。
而且辛辛苦苦,花了许久工夫做的菜,也没吃着,到现在肚子还在抗议。
菜?做的菜?
猛然想起,锅里还有条鱼!
我拿起油灯,身形一闪,冲到灶边。
连清好奇,也跟着探过头来。
油灯投射出微弱的光芒,在灶台上形成一个模糊的光晕。
顺着光晕移动,锅里的东西逐渐清晰。
“啊?”
哪里还有什么雪白鲜嫩的鱼肉,明明只剩下一坨黑得不能再黑的“炭”。
连清亦是睁着一双清亮水眸,有些不确定地问:“你,这里面放了什么?”
我扯了扯嘴角,尽量保持面上的云淡风轻:“鱼啊。”
身旁人闻言,嘴巴不由张大了几分。
他转身,在橱柜里找出了一双完好的筷子,用力戳了戳那条所谓的“鱼”。
鱼肉牢牢趴在铁锅上,坚硬如铁。
少年秀眉微蹙,又加大了几分力气,那“鱼”依旧岿然不动。
我闭了闭眼,如一尊石雕般立在原地——今天的里子面子,算是全丢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