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爷爷,孙儿有一计。”
朱瞻埈向前半步:“请借沙盘一用。”
朱棣眉峰微动,抬手示意亲卫布置。
当三尺见方的北境沙盘抬至中军帐时。
这沙盘竟与真实地貌分毫不差。
连烽燧台的位置都用朱砂标得清清楚楚。
朱瞻埈的指尖划过宣城北郊的山脉:“三日前,夜行军在此处截获的狼头刺青囚徒,经查是工部失踪的河道监正。”
他拔下束发银簪,在沙盘上划出一道蜿蜒红线。
“此线乃工部新开凿的暗渠,本应直通居庸关。”
郑亨突然倒吸冷气:“这暗渠走向,竟与敌骑昨日突袭路线完全重合!”
“正是。”
朱瞻埈将银簪猛地插入沙盘某处,玉石碎裂声中。
“萨满巫师的火龙阵看似虚张声势,实则是用七处地火蒸烤暗渠,只需半日,整条暗渠就会变成贯通北境的运兵道!”
帐中一片死寂。
柳升的佩刀当啷撞上甲胄:“殿下是说...北元要借我大明工事运兵?”
“不止。”
朱瞻埈从怀中取出半片焦黑羊皮。
“这是从王叔处得来的残卷,诸位请看狼头暗纹下的水痕。”
他指尖轻点,在烛光下,那些看似杂乱的纹路竟化作蜿蜒的河网图。
朱棣突然起身,玄色披风扫落案上茶盏。
“这是前元帝师八思巴文!当年徐达大破元大都,朕亲眼见过这种水纹密信!”
仿佛印证帝王之言,帐外忽然传来战马嘶鸣。
亲卫疾步来报:“北元五万铁骑突然出现在八十里外,正沿拒马河疾驰!”
朱瞻埈的银簪在沙盘上重重一划:“他们要走水路。暗渠被地火蒸干后,拒马河与永定河将在今夜子时贯通——届时北元骑兵可乘特制皮筏,三日抵京!”
“痴人说梦!”
陈懋拍案而起,“区区皮筏怎载得动具装铁骑?”
“若皮筏以人皮为底,桐油浸透呢?”
朱瞻埈从袖中抖出一块焦黑皮料,“这是夜行军从萨满祭坛缴获的,每张人皮可承重千斤。”
帐中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朱棣接过人皮细看,突然将其掷于火盆——焦臭味中。
皮料竟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草原文字!
“传朕口谕!”
朱棣的声音震得帐幔簌簌,“三军即刻开拔,沿永定河布防。瞻埈率夜行军为前锋,柳升部携虎蹲炮策应,郑亨带神机营断后!”
朱棣一声令下,中军大帐内顿时忙碌起来。
战鼓激昂,传令亲兵如脱兔飞驰。
整个大营迅速被调动,三军开拔开始展开。
朱瞻埈转身踏出中军帐,冷风扑面。
他的脚步沉稳,直至夜行军聚集点。
早已待命的将士见他到来,全都挺直腰板,目光炯炯。
“诸位!”
朱瞻埈拔出佩刀,寒光一闪,即刻稳稳竖于地面。
“今日,我等便以夜行军之名,先敌行动,斩敌头目!若有退却,莫怪本督刀下无情!”
“谨遵督帅号令!”
众人齐声回应,声音震动营地。
片刻后,夜行军迅速整装待发。
朱瞻埈带头策马,往永定河北段疾驰。
“系统,启用推演。”
一边策马,他在脑海中下达指令。
一道淡红光芒在他眼前浮现,竟如一幅沙盘般清晰呈现。
系统推演虽覆盖了一段短时间内的动态,却明确指出。
永定河东岸附近疑似埋伏奇兵!
“该死!”
朱瞻埈握紧了缰绳,眸中的寒意更浓了。
骑队未停,朱瞻埈却已经在脑海里打起了算盘。
他需要进一步验证这条疑讯,也需要确保北元伏兵的情报无误。
营地中稍作歇息。
他便紧急招来张策、孙石和段三刀等人。
“夜行军最难的任务来了。”
朱瞻埈的声音低沉,却斩钉截铁。
“北元或已布下埋伏,且内可能藏有钩联敌军者。”
他目光从三人脸上扫过,重点落在段三刀身上。
段三刀见此:“夜行军的活儿,险就对了!总不会是叫我们去送死吧?”
朱瞻埈冷笑一声:“送死?有本督在,送他们死。”
孙石眉头紧锁,沉思片刻,开口道:“公子,具体的计划是?”
朱瞻埈盯着众人,没有废话,直接开口:“北元可能有奇兵埋伏于永定河东岸,而他们能否得手,或许就取决于一条暗渠究竟是否存在。我需要你们分三路行动,查明此事。”
张策率先拱手:“属下愿意带人勘查地形,暗渠若真贯通,必会留下痕迹!”
朱瞻埈点头:“好,但暗访勿张扬。今晚星月无光,正是掩人耳目的良机。你带二十亲兵行动,必要时可以直接毁掉渠堤。”
张策领命退下,目光中多了一分紧张。
接着,朱瞻埈转向孙石:“你带十人,混入北元斥候的潜伏地,务必找到埋伏之军的绰号、人数和方位。”
孙石面有忧色,但最终一拍心口:“如此凶险之差,反正我早落了公子的卖身契,干了便是!”
这一句激得帐内几人哄笑,气氛稍缓。
但朱瞻埈没有笑意,他的目光最后停在段三刀身上。
“至于你,三刀。你的任务最重。”
段三刀瞥了他一眼,嘴角扯了扯,露出一个满不在乎的笑。
“又要让我上刀山下火海了吧?行,但公子,这回总得告诉我,目标是谁总可以了吧?”
朱瞻埈缓缓吐出四个字:“北元卧底。”
帐内顷刻如坠寒冰。
段三刀微眯起鹰般的眼睛,喉中发出低沉的笑声。
“好小子,真敢拿我开刀。”
朱瞻埈并不接茬,只是说道:“从你进入萨满祭坛缴获物品开始,已经有人盯上你了。而今晚这场伏击,极可能就是透过内应的策划。你只需继续沿着嫌疑人留下的蛛丝马迹,引蛇出洞。”
段三刀嗯了一声,背起他惯用的三尺长刀,没有半点迟疑:“行,那这条命暂时还是公子的。”
朱瞻峻出两根手指,示意他噤声,又压低嗓门叮嘱:“别忘了我的交代!”
段三刀咧嘴一笑,转身离去。
很快,天空中乌云笼罩,夜色深沉。
朱瞻峻坐镇中军,望着远方的永定河静默不语。
“公子,”身旁谭桥提醒他,“时辰差不多了。”
朱瞻峻收回视线,沉吟片刻:“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