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冲刷着染血的铠甲,朱瞻埈抹去脸上血水,绣春刀插进泥地支撑身体。
段三刀拎着颗戴金耳环的头颅走来,胡须上还凝着冰碴。
“公子,逮着条大鱼。”
他踢了踢脚边昏迷的北元贵族。
“这厮佩着金狼头腰牌。”
朱瞻埈瞳孔微缩。
金狼头是北元王庭近卫的标识,怎会出现在偏师队伍里?
忽听得身后马蹄声急,朱瞻基的亲卫策马而来,玄甲上龙纹在闪电中忽明忽暗:”太孙有令,请二公子速至中军帐!”
帐内炭盆噼啪作响,朱瞻基正在擦拭染血的长枪。
见朱瞻埈进来,他随手抛来卷羊皮:”二弟看看这个。”
羊皮上用朱砂绘着奇怪的符号,角落盖着模糊的虎头印。
朱瞻埈手指抚过印记,突然冷笑:”蓟州镇守太监的私印?”
“不愧是锦衣卫。”朱瞻基将枪尖插进地面,”三日前我军粮道遇袭,押粮官身上也搜出同样印记。”
帐外忽然传来骚动。
张策浑身是血冲进来,怀里紧抱着个鎏金铜盒:”公子!那北元贵族咬舌前喊了句汉话——小心龙抬头!”
铜盒在案上弹开的瞬间,朱瞻埈看到兄长眼中闪过异色。
盒内黄绸裹着半枚虎符,断裂处崭新的铜茬泛着冷光。
正是五军都督府半月前遗失的那半块!
暴雨声中,朱瞻埈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北元残部、监军太监、失踪虎符,这些碎片在脑海中渐渐拼出骇人图景。
“大哥不觉得巧合吗?”
他忽然开口:“我们刚截获密信,粮草就...”
帐外惊雷炸响,掩去了利箭破空之声。
朱瞻埈猛地扑倒朱瞻基,三支狼牙箭擦着麒麟袍钉入案几,箭羽上绑着的杏黄帛书正在滴血。
朱瞻埈展开帛书,杏黄的绸缎上,赫然用鲜血写着“清君侧,诛奸佞”六个大字。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他猛地抬头,帐外电闪雷鸣,照亮了朱瞻基铁青的脸色。
“大哥……”
朱瞻埈刚开口,便被朱瞻基打断。
“二弟,看来咱们兄弟是被人算计了!”
朱瞻基的声音低沉,隐隐还有些颤抖。
他狠狠地将手中的半块虎符摔在地上,碎片四溅。
“好一个清君侧,诛奸佞!这是要将我们置于死地啊!”
“张策!”
朱瞻埈厉声喝道:“加强警戒,任何人不得靠近中军大帐!段三刀!立刻过来!”
张策领命而去,段三刀很快便冒着大雨赶到。
他浑身湿透,雨水顺着胡须滴落,整个人如同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
“公子,有何吩咐?”
段三刀抱拳问道。
朱瞻埈将帛书递给他,沉声道:
“三刀,你带人埋伏在营地周围,如有异动,格杀勿论!”
“得令!”
段三刀接过帛书,看了一眼上面的血字,眼中闪过狠厉。
“敢算计我家公子,老子要让他们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朱瞻基也下令道:“封锁营地,彻查内奸!任何可疑之人,一律拿下!”
风雨飘摇的营地里,杀机四伏。
朱瞻埈走到帐篷角落,低声吩咐孙石:
“你立刻拿着这个金狼头腰牌和蓟州镇守太监的私印,秘密潜回京城,将这里的情况禀报太子殿下,记住,一定要交给他才行!”
孙石郑重地接过腰牌和私印,躬身道:“公子放心,属下一定将消息送到!”
说罢,他便消失在茫茫夜雨之中。
与此同时,远在宣镇的杨洪也收到了消息。
他脸色阴沉,在书房里来回踱步。
“该死!怎么这都没死!”
杨洪咬牙切齿:“看来,只能提前行动了!”
他立刻派人连夜赶往京城。
通知朱高燧,他们倒卖军需物资的事情已经败露。
……
京城,紫禁城。
朱棣收到边境急报,脸色铁青,手中的奏折被他捏成一团。
“岂有此理!简直是岂有此理啊!”
朱棣怒吼一声,将奏折狠狠地摔在地上:“北元残部竟然如此大胆,敢袭击朕的孙儿!”
这时,孙石也冒死赶到京城,将朱瞻埈的密信呈递给朱棣。
朱棣看完密信,脸色更加难看,他猛地站起身,指着身边的三个儿子,怒吼道:“来来来,你们谁能告诉朕!这是怎么回事?朕的大孙子和二孙子刚刚到边境,北元的骑兵就得到了消息?!来!你们告诉朕,怎么回事!”
朱高炽、朱高煦、朱高燧三人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出声。
朱棣怒极反笑,指着朱高煦道:
“老二,你不是一直说自己骁勇善战吗?怎么,现在软了?”
朱高煦脸色涨红,低着头不敢说话。
朱棣又转向朱高燧:“老三,你掌管户部,军需物资都是你负责调拨,现在出了这种事,你难辞其咎!”
朱高燧吓得浑身发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父皇,儿臣冤枉啊!儿臣……”
“冤枉?”
朱棣冷哼:“那你说说,这蓟州镇守太监的私印是怎么回事?这金狼头腰牌又是怎么回事?”
朱高燧张口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一个内侍匆匆忙忙地跑进来,跪在地上禀报道:
“皇上,前线急报!世子殿下和二公子大破元军骑兵,剿灭三千八百人,我方损失二百一十三人!”
朱棣原本怒火中烧。
可这捷报传来,如同兜头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他的怒火。
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怒容僵住,随即慢慢舒展开来。
他捋了捋胡须,轻咳一声。
将那揉成一团的奏折随手丢在龙案上,仿佛刚才的暴怒只是一场幻觉。
朱高煦和朱高燧两人脸色铁青,比那窗外的雨云还要阴沉。
三千八百人!
还是骑兵!
这可不是小数目!
他们二人常年领兵在外,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本以为边境之行,定能叫那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吃些苦头。
可没想到,他们竟然打了胜仗,还打得如此漂亮。
这让他们如何能忍?
尤其是朱高煦,心中对朱瞻埈的忌惮更深了一层。
这小子,比他想象的还要难对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