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干主义 作品

第三十四章

赵立没跟祁政远绕弯子,他直接让狱官上了笔墨,写了一纸承诺书,保证祁政远只要说的是实话,便放他出去且让他官复原职。

落完最后一个字,一旁的刘志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玉印递给他,赵立盖上皇帝的印,将那张纸扔给祁政远,“如此可还满意?”

祁政远从地上捡起那封信,动作看着十分落魄,他把每个字反复看了又看,然后抖动着双手将那纸许诺小心翼翼地放进了衣襟。

他心满意足地道:“谢谢皇上。”

“除了是什么毒药之外,朕还要知道你把祁寒送进昭阳殿之后跟他每次的接触,吩咐他做的事,胆敢有一句谎话,朕给你的许诺就一并收回,还有……”赵立说到这特意停顿了一下,“你好好选择吧,限你戌时之前,你死还是祁寒死你来决定。”

赵立说完这番话就挥挥衣袖带着刘志走了,剩下的祁政远自会看着办。

他的话完全是猜测,祁寒既然这次选择了他,那么很有可能三年前祁寒选择的依然是他。

他不会再让祁寒一个人背负过往了,关于过去所有被他忽略的细枝末节,他都要重新查清楚。

他从天牢直接回了长生殿,丝毫没有要处理公务的觉悟,反正那些琐事周世平一个人处理起来绰绰有余。

苏木苏方见了他不知该称他一声皇上还是阁主,最后顾忌他的身份还是唤了声皇上。

赵立让人在无忧阁调过他俩的资料,他们是在祁寒进昭阳殿的第二年进的无忧阁。

招揽他们的正是在无忧阁有实权的代管阁主,见他俩小小年纪在客栈做杂役,便起了招揽的意思。

苏木苏方肯吃苦,习武的起点虽比他人晚了些,但好在勤奋刻苦,一坚持就到了现在。

跟祁寒重逢也是在执行任务时在江南偶然遇到的,从那之后他们接任务就少了,特别是苏方,大多时候都在院子里陪着祁寒。

他们没跟祁寒说过,祁寒也没问过。

赵立觉得这人的心真是大得很。

他想起祁寒写给他俩的信自己还没给出去,于是叫刘志去书房拿过来,“这是前几日子声给你们写的信,我本想着你们既然要回来,当面交给你们也不迟。”

只是祁寒出了意外,这事儿就耽搁了。

苏木接过来,当着赵立的面拆开,毫不避讳地跟苏方一同看完了。

接着信纸被苏木狠狠压在桌上,两个七尺男儿说哭就哭了。

赵立忍不住拿起来看,看完也是一阵心悸,因为那不是什么家书,更像是一封遗书。

祁寒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跟赵立去猎场的,他甚至知道自己此次回京会经历什么,赵立以为他是因为自己的威逼利诱才进的宫,殊不知这都是祁寒自愿下的一盘棋,苏木苏方、赵立、黔安王都在他的棋局里,还有他自己。

苏木苏方亲启:

阿兄,自打我有记忆起,你们便是我的阿兄了,偏院虽小,但你们和母亲给我的关怀甚是宽广。

母亲走后,下人们在饭菜里克扣我,你们便去学了厨艺亲自做给我吃;我要是哪里磕了碰了你们总是抱着我哄,给我擦药。

阿兄,你们总是惯着我,帮我穿衣,为我束发,你们没教我成长,你们在帮我成长。

我们分离六年,我独自长大了,可重逢之后你们还是如以前般待我,我知道那六年或许你们也不曾好过,而我却从未为你们做过任何。

你们期盼着我好好生活,我却斗胆做了叛逆之事,如那人所说,爱就是那么一回事吧。

阿兄,可否再纵容我一回。

我曾擅自地爱过他,他待我极好,我也很好,我跟天下所有百姓一样,爱过那么一个人,像爱母亲、阿兄和祁钰阿姐一样爱他。

平凡又满足。

不过我与他早已缘尽,倒也不必赘言。

阿兄,三年前我误食了某种毒药,身体没什么苦痛,就是时间到了。

你们不必为我担忧,也不必回宫来看望我,他会好生安葬我的。

天空海阔,你们勿要再为我停留,这是我的拜托。

来年这个时候,阿兄若是回江南,给那院子里的花草浇浇水,就算是对我和母亲的祭奠。

若真有来生,换我来做你们的阿兄。

近日来看东西已较为模糊,总有重影,字可能有些乱糟糟,对你们的拜托也是无理取闹,但你们一定要答应我。

还有,长亭里的滇红玫瑰开了,浓郁的花香袭满了信纸,我将对他的思念写在这,阿兄切莫怪罪,因为我实在是无处可说了。

子声

写于盛夏的清晨。

信里没提这个他是谁,但他们都心知肚明。

苏木苏方不好受,赵立更是。

祁寒从未跟苏木苏方讲过自己是如何待他的,甚至连他说的“误食”毒药也都是因为他。

他只说自己待他极好,赵立想,到底好在哪里呢?

他凭什么就如此说?

苏木隐忍些,哭也无声,苏方则是忍不住的抽泣,时不时还抽搭几下鼻子,夏春看不过去,拿了两条手巾分给他们。

苏方接过擦了擦眼泪,深呼吸平复情绪,然后对赵立道:“皇上,你可知滇红玫瑰的花语是什么?”

赵立还没从那信中回神,顺着他的话说:“是什么?”

“爱如初见。”苏方答道。

这次他们出城执行任务,刚好路过云南,苏方心里记着这事,就询问了当地养花的人。

赵立听完如被惊雷劈中,僵在原地一动未动。

“这是公子种的玫瑰,今日花开了,开的第一朵花就送给您了。”

他还记得那日夏春说的话,怎么偏偏忘了比花更真的是祁寒藏起来的情意。

花开的第一朵还滴着露水,比那花还要艳丽的心就这样被自己弃之一旁了。

赵立想自己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竟着了祁寒的“道”,信了他的一切伪装。

这人怎么能这样呢?

思念应该自己醒了当面说,而不是这样怯懦的藏在花香里,藏在信纸里。

可他忽视了,祁寒爱他,一直都是怯懦的。

不管赵立教会他骑马也好,送他去翰林院上学中了举也好,他在赵立面前一直是自卑的。

而赵立仗着自己自以为是的那几分爱意,还怨祁寒狠心不爱他。

祁寒不是不爱他,完全相反,他爱自己爱到死几回也是甘愿的。

他爱赵立,只是从未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