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散落在桌上……
某胡同, 陈非蜷缩在墙角下。
他好像发病了,脑袋又开始混混沌沌,口中不停地念叨:“第六个, 第六个……”
万仁峰是陈非杀的第六个人。
突然, 天降小雨, 冰冷的雨水打在陈非身上, 陈非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他的状态时好时坏, 坏的时候脑子会很混乱,好的时候跟正常人没有区别。
陈非找了个大树,躲在大树下避雨。
陈非蜷缩在树下,他本来就偏瘦, 长得又没什么攻击性, 所以看起来非常可怜, 甚至惹人怜爱。
陈非四处张望,他发现前面有个学校, 是个高中, 学校大门口挂着横幅, 横幅上写着“高考百日誓师”。
陈非一阵恍惚。高考?好遥远的字眼。
陈非曾是高考的胜利者。
方合大学是什么概念?国内顶尖学府, 谁家孩子考上了,小区的狗都要单独摆一桌。陈非这种家境贫寒的孩子能考上方合大学, 谁不竖起大拇指夸一句寒门贵子?
陈非羞愧地想:自己人生的巅峰大概就停留在高考出分的那一刻了吧。
陈非背着个黑色背包, 黑色背包里有两样东西, 一样是枪, 一样是钱——现金。
万仁峰打算把许平烟送出国时就已经预料到这次清源行动不好应付,他早就想到银行卡账户被冻结的情况,所以他备了一大笔现金给陈非,说如果情况不对, 就让陈非带着现金跟许平烟一块出国。
当时陈非好笑地对万仁峰说:“我几时跟你女儿同等待遇了?”
万仁峰说:“相处久了肯定有感情。”
陈非漠然点头,“一条狗养久了也有感情的嘛。”
万仁峰欲言又止,他把差点爆发的怒气压了下去,对陈非道:“好好说话行不行?”
其实那时陈非已经顺从万仁峰了,但不知怎的听到万仁峰这句“好好说话行不行”时,陈非那犟脾气突然又上来了,竟呛了万仁峰一句:“不行。”
万仁峰大步走到陈非跟前,抬起手;陈非下意识以为万仁峰要打他,眼睛一闭。
然而万仁峰没有打他,而是怜惜地将手抚上他的脸,眼中闪烁着奇怪的光芒。
陈非不语,等万仁峰说话。万仁峰却迟迟不开口,到最后他像是败了似的发出一声叹息,嘱咐陈非道:“现金收好,关键时刻现金最有用。”
万仁峰是对的,如今陈非的账户通通被冻结,幸好还有现金。
雨停了,陈非背起背包,摇摇晃晃地朝小巷深处走去。
有了这些现金,陈非这几天才能活下来。
陈非经常做梦,有时梦见高中时他在教室里奋笔疾书,因为成绩好,还懂事乖巧,高中时的陈非可是老师们的宠儿;有时梦见他第一次走进方合大学校园,校园里处处洋溢着蓬勃的气息……这些都是好梦,但他也经常做噩梦:比如妈妈离家出走,再也没回来;比如爸爸在法庭上被判定为防卫过当,伤人致残,需承担刑事责任;比如监狱传来爸爸去世的噩耗;又比如许平烟因自己而死……
陈非心思重,爱想事情,有些事情他总是想不明白。陈非想不明白像爸爸这种大好人,行善积德,功德都有一座塔高了吧?可为什么积了这么多功德,他自己和他的孩子却从不受命运眷顾?陈非还想不明白,为什么在社会上聪明的做人方式,跟在学校里学的做人方式,完全是反着来的?
这天晚上,陈非又做梦了,这次他又梦见他爸爸的官司,不过这次梦境的重点不在陈上屿身上,而在卫知礼身上。
梦中,卫知礼为钱弘辩护,盘问陈上屿,卫知礼振振有词,一张脸一丝不苟。
“啊!”陈非在睡梦中发出了惊叫。
他又发病了,这次发病是在梦中。
梦境里,陈非头痛欲裂,他抱着头,思维陷入混乱,混乱中他冲着对面的卫知礼喊道:“你口口声声说和我是朋友,却使尽浑身解数把朋友的父亲送进监狱,这就是你做朋友的方式?”
卫知礼不回答,只是冷漠地看着陈非。陈非继续质问:“你不是不知道我爸爸的人品,你明知道我爸爸是个好人,为什么还要这么对他?”
梦中的卫知礼依旧沉默,表情冷漠。
“不说话是吧?”陈非说,“你不说话,我就去杀了你。”
他是个疯子,疯子说杀,那就是真的杀。
尤其是已经一无所有的疯子。
天亮了。
答诚律师事务所。
一大早,卫知礼和往常一样来上班。
卫知礼办公的位置靠窗,窗边有盆绿植,这盆绿植他养了很久,大概有四五年了吧,小东西生命力顽强,这么久都没死。
这里是繁华地带,到处都是高楼大厦,卫知礼挨着的窗户对面也是栋高级写字楼。
在隐秘的角落,枪口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