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兰枢从来没想到在自己的领土上会出现一座教堂。本文搜:肯阅读 免费阅读
那是一座简陋的木条教堂,占据着湖泊边最好的位置,靠近森林的边缘。这里依山傍水、空气清新,又远离人烟。
他推开教堂那扇沉重的雕花木门。
阳光透过玫瑰窗在教堂长椅上落下斑驳的光影,长椅上空无一人,站在布道台上的神父听见声音便抬起头。
“欢迎,阁下来此是需要告解吗?”
玖兰枢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观察着眼前这位年轻的神父。
黑色修道服和白色长发,银色十字架吊坠和红色双眼。
“许久未见。”玖兰枢有些怀念地说。
关于殷离的回忆一首萦绕在他的心头。他没去想殷离,可殷离那隐约的影子,却似乎留在了他的心间。
“的确是许久未见。”殷离看向玖兰枢。
时间大概过去了一年,这一年间玖兰枢从没回过领地,没有人知道他去哪了,领土上的人民也不关心,他们现在有了神父,吃穿住行都变得更好了,没人再需要这位领主了。
玖兰枢身披黑袍遮住了面容,倒真像个不能接触阳光的吸血鬼。
两人关系并不热络,殷离也无意与他闲聊,他收起手上的书走下讲道台,“恕我失陪,我要去休息了。”
“我想耽误你一些时间,请和我聊一聊吧。”玖兰枢叫住了他。
“我和您有什么好聊的呢?”殷离停下脚步,阳光透过穹顶的天窗斜洒在他的黑色修道服上。
玖兰枢上前两步,伸出手指着第一排的教堂长椅,“请坐下吧。我不会说太多。”
殷离将书放于长椅上,而后坐了下来。玖兰枢也摘下兜帽坐了下来。
两人隔着一段长长的距离在同一张长椅上坐下。
眼前弥漫着丁达尔效应下的微粒,殷离端坐着正视前方,等待着玖兰枢开口。
玖兰枢双手紧握,侧头看向坐于他身侧的少年神父,他长呼一口气,“你是如何让他们的生活变得更好的?”
少年看向前方的讲道台,“是他们自己让生活变得更好了。”
如果说少年没有为镇上带来任何变化,玖兰枢是不会信的。
就如这所教堂一样,殷离在此布道,村民们才集资修建了这所教堂,就连吝啬的贵族也欣然加入了进来。
玖兰枢判断,他对镇上的人们有着非同一般的影响力。
“那你做了什么?”
“如你所见,我是一名神父,我所做的不过是在布道,教会他们一些知识。”殷离知道玖兰枢想得到什么答案,“您所要的答案没有人能够给您,它得靠您自己寻找。”
他站起身,离开阳光下的长椅,往侧门走去。
“连您也无法为我解惑吗?”玖兰枢坐在长椅上双手抱头,语气低落。
殷离不急不缓地说,“如有困惑,您不如祷告,主会解答一切的。”
“若真有主,为何有我们?”玖兰枢嗤笑,“我所求不过一个答案。”
“您游历一年,难道什么也没得到吗?您看见了什么?您感受到什么?”
玖兰枢抬起头,看向走到自己身前的殷离,“我看见了人们相互构陷、相互杀害。强者放纵无耻,无所事事,弱者愚昧无知,贱如牲畜,西处都是难以想象的贫困、压抑、退化、酗酒、虚伪、谎言……”
他沉默地抬起头,红色的眸子注视着殷离,过了许久,他才终于说道,“我的理想根本不可能实现,在这世道下无人关心吸血鬼和人类能不能和谐共处。”
“所以您打算放弃了吗?”殷离居高临下地望着落魄的贵族领主,阳光洒在他浅色的睫毛上,他红色的眼睛中闪烁着碎光。
“您达成了我做不到的事,”玖兰枢抬头望着阳光下圣洁的神父,“请您告诉我,您是如何让仇恨的脸扬起笑容?”
街头巷尾都在谈论着关于白发神父的流言蜚语,最后总是以赞赏结尾。大家不约而同地维持着一种默契,他们对殷离的身份闭口不谈。玖兰枢察觉到底下的暗流,他和殷离的处境如此相似,却达成了不同的结果。
“因为您善待他们。而我是一头怪物,他们害怕惹
怒我。”殷离看着他,“我从来不想拯救谁,也不想毁灭谁。”
玖兰枢穿着简陋粗麻衣,可是那麻衣却被他打理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脱离领地后的游历生活也无法消磨掉他内心的高贵,正如他那纯洁的灵魂。
殷离停顿片刻,露出一个笑容,那笑容宛若春风般和煦,他目光坚定沉着,仿佛在说一个颠扑不破的真理,“可您不一样,您怀着崇高的理想,我不讨厌理想主义者,我相信您能改变世界的。”
听见他的话,玖兰枢猛一愣怔,一股暖流从他内心升起,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将他支撑,他的脸上闪耀着焕然一新的未来的曙光,彻底复活获得新生的曙光。
殷离从来没有对他说过好话,可现在殷离肯定了他的理想。
看着玖兰枢眼神中的狂热,殷离心中警惕,他退后半步,转身背对着玖兰枢,修道服下摆扬起冷硬的弧度,“己经聊得够久了,领主大人请回吧。”
玖兰枢狂热的心被泼了盆冷水,他站了起来,无意识地踱步,看着殷离的背影欲言又止,最终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披上斗篷离开了。
等到脚步声渐渐远去,殷离才回过头来,空空荡荡的教堂内,阳光安静地闪耀着。
他又坐回到长椅上。
对于玖兰枢,他有着心理医生的职业习惯,倾听、开导、鼓励。可另一方面,他厌恶着玖兰枢的行为,不愿与玖兰枢产生过深的羁绊。
与此同时,他又清楚的知道,自己来到这里是个意外,他不属于这里。过分敏锐的首觉在向他发出警报,要是再近一步,就会造成痛苦的恶果。
可是未来真的能改变吗?也许结果己经注定。能将矜持、优雅的吸血鬼始祖逼成那样的,也许只有岁月。
他明明不想伤害任何人。
他放任自己的身体向后,靠在了长椅上。
他眼神涣散地盯着教堂内的玫瑰天窗,微风吹起他的长发带来丝丝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