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颂低头,将棉棒塞进瓶口,轻声说:“妈,你跟他…离婚吧。本文免费搜索: 看书地 kanshudi.com”
张文萍皱眉斜她一眼,“你想让你爸给你换个新妈是不是?”
江颂突然大声:“不是!”
可她看见张文萍脸上的伤,又实在不忍心语气过重,“他总打你,为什么不离婚?”
“男人打老婆不是正常的吗,夫妻俩,哪有不吵架的。”
江颂想说这不正常,不管是什么身份,打人都不正常,也不应该。
张文萍把她往旁边推:“行了我自己来,你去洗澡,淋的像个落水鬼。”
江颂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把话吞进了肚子里。
小时候看见江华和张文萍吵架打架,她会害怕,会哭,会挡在妈妈身前 ,求爸爸别打了。
结果就是,自己被连带着一块儿打,而妈妈为了护住她,被打的更凶了。
江天豪出生以后,江华的脾气好过一段时间,可能是终于生出了儿子,心里顺畅了。
但是也没好多久。
江天豪两岁那年,江华的旧脾气又发作了。
江颂会把江天豪护在怀里,分明她那时也才六岁。
十岁以后,江华再打张文萍,她不会再扑到张文萍前面了,而是在江华打完出门后,求张文萍跟他离婚。
可求了七年,没用。
———
第二天是周六,万幸是周六。
江颂昨夜一晚上没休息好,半夜发起了烧,热醒好几次,喉咙干疼,四肢无力。
六月中旬外婆病了,自那以后,张文萍和两个舅妈就得轮番去乡下照顾她,周末轮到张文萍,去菜市场看摊的担子就落到了江颂身上。
摆摊的菜市场在市里面,偏中心那块儿,毕竟海鲜这种东西,只有有钱人会买。
她到菜市场是六点一刻,江华把今天现捕的海货都运来了,一只只皮皮虾在白色泡沫盒里挤着,增氧泵把空气压进水里,冒出细密的泡,颜色各异的海鱼放在碎冰上,江颂其实有点怕这类色彩鲜艳的海产品,长得太吓人了,青绿的,橙红的,一个个像中毒了一样,她不理解这世界上居然有人喜欢吃它们。
江华坐在矮凳上抽烟,烟灰掸了一地,地上还有两支烟头,混着灰色水污,江颂觉得身上粘腻的慌,鼻息里又钻进鱼腥和肉臭,她胃里有些翻涌。
江华见她来了,起身把位子让给她,手往右边一只水桶那指了一下,“那一桶有人订的,钱给过了,估计八点来拿,姓黄,你到时候直接给他就行了。”
江颂点点头,往那儿看一眼,桶里不知道有几只梭子蟹。
“这一袋也是他的,别拿漏了。”
江颂看见水里的一网兜香螺和皮皮虾,再点点头。
江华走了。
她走到摊位里面,把江华坐的矮凳往里收收,跨过地上的烟灰,坐到塑料凳上,从口袋里拿出张文萍临走前给她煮的一颗水煮蛋,蛋已经冷了,吃着有点噎,她嚼的慢,又从另一边口袋里拿出来一个巴掌大的单词本,一边吃一边背单词。
八点过十分钟,江华说的人来了,穿一身黑西装,年纪四十上下。
江颂觉得这人挺奇怪的,来买个菜还穿西装干嘛?
“是来拿预订的海鲜吗?”
男人看着挺和善,冲她笑笑,“是,姓黄。”
江颂起身,“这桶里和网兜里都是,您看看。”
“没事,我相信江师傅给挑的品质。”
江颂解网兜的手一顿,“那…那我给您装起来。”
蟹脚已经捆好了,装起来不费劲,江颂把三大袋东西递给他,男人接过,“谢谢啊小姑娘。”
江颂摇摇头:“没事。”
男人走时她还盯着他的背影看。
好像,有点眼熟。
将近九点市场里就吵起来了,这会儿人流量最大,顾客最多,江颂忙着装鱼抓虾,屁股没挨过板凳,本身就发着烧,这会儿背上发虚汗,整个人都有点晕,还有点喘不上气。
好不容易逮到一个空隙,她坐下来,手肘撑在膝盖上,头低着,大口的喘着气,偏这一口气始终堵在胸腔,半天上不来。
正难受的时候,一道声音传来。
“江颂?”
江颂抬头,看见少年清俊的脸,风把她刘海吹乱,她抬手去理,然后再抬眼,“齐…书越…”
齐书越是她们班的班长,成绩好,长得也好,学校光荣榜前十名的常客,听说家庭条件也不错。
显而易见,这样的人,不会跟她有什么交集的。
她们说过的话加起来不超过五句。
“你来给家里人帮忙吗?”
齐书越的声音混着叫卖声传进她耳里,她这时无端想起另一个人的声音,还暗自将两人做了对比:
李迩声音偏冷,有点不易近人,齐书越声音则温润些,像他这个人一样,温和有礼。
但两人声音都挺好听的。
声音好听的人,说出来的话也是好听的。
就像别的同学说她是卖鱼的,而他说,给家里人“帮忙”。
好像前者说的也没错,只是直白些,但后者就是听着更悦耳。
江颂点点头,“你来…买菜吗?”
齐书越笑笑,“对,来帮我妈买菜。”
江颂又是点头。
气氛有点尴尬,因为客套的话已经说完了,她确实不知道要说什么了,毕竟两人实在不熟,齐书越会喊住她都是意料之外了,按理说,他应该直接路过的。
“今天生意好吗?”齐书越主动开口。
“还可以……”
“你是不是感冒了?”
江颂条件反射地咳了一声,好像,嗓子确实有点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