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一片造银壶精髓
反复烧制锻打,直至将银料锻打成制作产品所需的片状。他懂得,银片一定要比图稿略大,留出一定的加工余量。如果银片太小,出现问题就无法修改和整形了。
一把银壶的品相和工艺,想要别具韵味,取决于银匠的精湛的技术,智慧,心血和灵气。
尹德芳暗暗地想,自己千里迢迢来云南学艺,这次一定要通过银匠大师寸祖仁的测试,不然所有的功夫白费。他不停地告诫自己:再耐心些,再小心,再细心些,必须精心雕琢这把银壶。
在寸祖仁大师的银匠工坊里,和众多师兄们一样,尹德芳挥汗如雨。他废寝忘食地捶打他来云南的第一把银壶。
接下来的工序就是银片测圆。将毛料捶打成片状,根据所制银壶的尺寸,在银片上绘制圆形并沿边缘捶打。每一锤下去,力度劲儿刚好,不大不小。捶打的位置不偏不倚,正是需要捶打的地方。
他一遍一遍的收壶身塑形壶嘴,手造的精准度也就在这一收一合,一锤一造间拿捏。然后就是壶胚回火。将初制成圆形银片,捶打成大致的银壶雏形,并进行回火。
他端起银壶胚子,仔细查看细节,他目测,每一处细节都符合捶打的预期。他再用尺子测量四围,直径完全一样的尺寸,圆口捶打得非常周正。
尹德芳此次制作这把银壶,仿佛有如神助,比他在济源打造的银壶壶口还圆,还规整。壶身饱满,圆满,大方,大气,端庄。一看,就是一把上好的银壶胚子。
尹德芳已经打制好银壶胚胎。接下来的环节,就是灌胶整形工序,他对大致成型的壶身的细微之处,进行再次捶打调整,然后灌入松胶,等待冷却定型。
这个环节,没有什么技术成分和含量,就是一个时间等待而已。
一个银匠,在等待银壶定型的一段时间里,可以做其他任何的事情。尹德芳就是一个书呆子,他就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书籍,坐在院坝里,开始看书。
看书,一是消磨无聊的时间。二是从书中汲取有益的能量。寸祖仁大师的银匠工坊里的书籍不少,文学,哲学,艺术,政治,生活百科,应有尽有。尹德芳看着工坊的书架上,摆着满满当当的书籍。他震惊了,原来一位工匠技艺大师,还要学习各种知识和各种技艺。
一位成熟的银匠,想要成为大师级的银匠,必须不断地提高自己的文化品位,提高自己的艺术修养,提高自己认识这个世界的能力。
阅读,对提升制作银壶的技艺有诸多好处。这一点,尹德芳非常认同,而且身体力行。他所带的书籍就是明证。不过,他阅览的书籍种类非常有限。看来,阅览群书,自己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一个人在银匠工坊打造一把银壶时间久了,需要眺望窗外。偶然间抬起头来望向窗外,或许就会眺望到另外一个自己,与另外一个更加广阔的世界。然后,安心、静心、精心打造心中的那把银壶。让精神自我飞翔起来,向世界深处冲去,留下一把与世界相遇的美妙银壶。
这把银壶,离开制作者,与另外一个主人相遇或者不遇,都是需要缘分的。遇或者不遇,时间一样流逝,而彼此人生的轨迹却可能大不相同了。但,对一种精美的艺术,很多审美者的心灵是相通的。
银匠和银壶拥有者,不需要面对面交流,两个人隔着时空对话。银壶拥有者,他凝视面前这把精美的银壶冒着热气之时,他一定在想念制作这把精美银壶的匠师。这是两个美好的灵魂者无语的交流,是一种深交,也是一种神交,更是工匠和审美者的灵魂超时空的深刻对话。
前面的工序,尹德芳可以说车轻路熟。银壶胚的制作,他几乎是一气呵成。
站在尹德芳身边,观察他制作银壶胚胎两三天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大师兄罗震廷。
罗震廷看到尹德芳熟练的动作,按照规范的程序操作,以及那成型的银壶半成品,也忍不住暗暗称奇,甚至为他的熟练而高超的技艺暗暗叫绝。
尹德芳在没有被寸祖仁大师收为正式徒弟之前,罗震廷是不能对他的制作技术有任何的指导。
接下来的关键环节就是錾刻,这是尹德芳最擅长的技术。不过,他也有短板,就是绘画技法欠缺一些。
毕竟他没有经过正规的绘画专业艺术院校培训过。很多绘画,他以前都是通过剪纸蒙在壶身上,或者是拿别人的画作蒙在壶身,然后再根据壶身上的画作,拿着錾子,按照纹路一条纹路,一条纹路,一錾子一錾子地錾刻,这是一种最笨的錾刻法子。
如果一名银匠有绘画天赋,直接拿着画笔在壶身上作画,然后根据画作线条錾刻,省力得很,而且效率还奇高。
如果银匠的绘画技术一流,压根不需要先绘画在壶身,直接拿着錾子绘画,更加省力省事儿。遗憾的是,绝大多数银匠绘画底子薄,做不到这一点。银匠需要专业画师先把画作画在壶身上,然后再根据画作錾花。
尹德芳从书架上找来一本画册,他随手开始翻阅。他看到画册中几朵紫阳花盛开着,他想把这几朵紫阳花錾刻上的他刚打造的银壶壶身上。
紫阳花的好看,是因为在其标准色值上降了几个色度。在粉、紫、蓝等各种娇嫩的色彩上抹上一层透明的灰。色度一降,就静了许多。尤其在雨中,花瓣上那些美妙的灰,更显透明和清澈。
这几朵紫阳花,代表着一种情绪和美学。尹德芳第一次被这几朵花震撼到了。
他要把这种具象的美搬上银壶,他大脑里开始打腹稿,经过大脑加工之后,由具象到抽象,再由抽象到具象。
他猛地惊醒,也一阵惊喜,他放下画册。他要把这几朵紫阳花描绘在他制作的银壶壶身上。这些紫阳花,这是他目前心境的最好阐释。
然后,他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到刚定型的银壶边。他估计银壶温度已经降低了很多,可以操作了。于是,他把大脑中那几朵紫阳花的各种形态,飞速地用素描笔绘在银壶的壶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