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轻吻

白凡凡毫不意外, 光明正大地张开双臂,面上的神色分明一派天真, 可天真之下,还有几分对方发现不了的笑意。

四目相对,她的目光直白而热忱,分明一句玩笑话,周遭却一瞬恍若静谧深渊,她像是在深渊里徘徊的游鱼,擡头仰望着那抹为她照亮的光束。

杜照卿终于顺着她的调侃回过思绪, 轻轻一笑退开了两步,在屏扇的另一头站定。

她的笑容映在眸底,白凡凡忍不住捂住了心口,那里,好似被人拨动、难以沉下。

师姐一笑,她便双腿发软、定不住神,今后该如何是好……

她的沉默最终演变为无奈的笑意,一层一层,缓缓褪去衣裳, 最终剩下一件单薄的里衣, 因身周水雾弥漫、灵力护体,故而并不觉得冷。

她顺着台阶坐入浴桶, 暖意随着水流一寸一寸渗入肌肤, 舒慰地发出一声轻叹。

白凡凡缓缓擡眸, 视线透过迷蒙的雾气定格在屏扇上若隐若现窈窕的女修身影上, 二人保持着一里一外的样子良久,久到她几乎以为师姐在外留了一具虚假的躯壳。

她游动上前,双臂撑着平滑的木桶, 抵着脑袋、望着屏扇上的影子发呆。

好似能感受到屏扇另一头投来的注视,杜照卿微微侧头,语气轻柔而沉稳:“若有什么事,只管提。”

白凡凡的目光转了一圈,下意识地摇了摇头,而后意识到对方看不见自己的动作,只得笑着开口:“师姐,我昏睡的日子里,发生了什么?”

她只是想知道,自己不在的日子,师姐究竟如何度过每日的时光,纵然知晓师姐责任在身,不可能时时刻刻守着自己,可哪怕仅仅只是丁点的在乎,那也足够了。

杜照卿倚靠着屏扇外的房柱,抱臂陷入沉思。

许久的沉默令白凡凡有些耐不住性子,她撑着木桶的边缘缓缓直起腰身,迫不及待地等着师姐的答案。

“这一年来,绝尘山内出了叛徒,那叛徒趁清宣长老入关之时加以迫害,并将我引往秦山意图借孤蓦之力困杀我,本是一石二鸟之计,只是计策没能得逞……他销声匿迹了数月,近些天来再次现身,不知究竟有何意图。”她静默地听着,点了点头:“然后呢,还发生了什么?”

杜照卿极尽可能地这些日子来的事情一语带过,目光落在身旁屏风瘦小的影子上,轻轻一咳:“这一年来发生的事并无特殊,不过便是早出晚归、勤加修习,捉叛徒、教弟子……”

当然还有一件事,便是想尽一切办法唤她醒来。

可最后一件事,她并没有说。

“师姐知道,我在梦境中,每日都做些什么吗?”白凡凡轻轻捧起一小团水滴,顺着光洁的肌肤缓缓淌下,她故作走神地玩弄着身旁漂浮着灵材的水,随口道,“我说的那个梦境中的讨厌鬼,就是秦山老祖孤蓦。”

见屏扇上的影子笔直地立着未有动弹,白凡凡好奇地眯起了眼:“那梦境不分昼夜,无处可去,我在树上每日端坐调息,靠着数晨露落下来分辨时间……我以为,我再也出不来了。”

她撑着脸,语气颇为无奈:“老祖甚至提出,她亲自带我离开梦境,而条件便是……我自此成为老祖的人。”

她定定地注视着对方,企图瞧出屏扇上的影子有何反应,可结果令她失望,师姐一动不动地倚着房柱,仿似对她的话毫无触动。她脸上的笑意登时褪去不少,有些憋闷地鼓着脸颊:“可我拒绝了,做老祖的人有什么好的,这世上还有比师姐待我还好的人么……师姐……”

她默默凑近了些,语气便如同身周的水一般轻柔:“师姐,阿芥想你了……你也想阿芥吗?”

师姐说她等了自己很久,可唯独口中不曾提起“想念”二字,师姐……是否想自己呢?她方才故意提及秦山老祖,为何师姐没有任何反应,她便不生气么?

立在屏扇外的杜照卿,早已无声无息地僵住了身子。小丫头与秦山老祖互相侃笑嬉闹的画面几乎占据了她的脑海,令她头脑生疼、理智被侵。

心底,一道森冷的笑声低低响起,它撕扯着心中的理智,一遍一遍提醒自己的无能和怯懦:“你的小丫头都要跟人跑了,你当真以为她是你唤醒的么?五年前的你有多无能、今日的你便也毫无二致……”

杜照卿一声闷哼,心中剧烈的疼痛令她额间溢出冷汗。

突然,屏扇另一头传来小丫头清脆的惨叫声,她登时双眸一凛,不顾一切地飞身冲了进去。升腾的水雾中,娇小的人儿正面色痛苦地躺坐在浴桶边,瘦小的双手撑着溢满水迹的地面稳住身形。

她并未看见,小丫头眼底划过的一缕狡黠。

“怎么了?!”杜照卿急忙上前扶住她,哪知小丫头竟软软地顺势倒在了自己怀中,她霎时僵住,感受着胸口丫头温软的触感,和溢出细碎的低吟。

“师姐,疼……”

杜照卿僵着姿势,低头正巧看见廖芥的侧脸轻轻贴着自己,被水淋湿的里衣已然呈现半透明,若隐若现、似有还无,纵然衣物相隔,她还是感受到胸口有几分灼热。

“哪里疼?”

白凡凡干脆擡起手来,将掌心的红痕展示与她,委屈极了:“师姐不说话,阿芥以为师姐出了什么事,情急之下便想出来看看,结果……嘶疼。”

“怎么这么不小心。”小丫头亲近的模样无声地压制住了心中难挨的疼痛,杜照卿面色沉凝地拾起她的手,小心地将她凑近唇边。

轻柔的风自她的唇角溢出,仿佛能吹去她掌心的疼痛,白凡凡注视着师姐低眸认真的侧脸,额间的汗也不知是否是水汽晕染,心底的跳动随着师姐的动作愈渐加快。

鬼使神差地,她轻轻擡手,竟欲为师姐拂去额间的细汗,只是潮湿的袖口方一凑近,二人齐齐愣住。

白凡凡慌忙收回手,低头躲避师姐投来的沉默的凝视:“师姐还未回答我呢,师姐可曾想过我……哪怕只有一点点。”

周围静得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师姐沉默得太久了,她能察觉自己的脸在对方的注视下愈来愈红,她终于有些承受不住了,一边笑自己无事找事,一边欲从师姐怀中起身,只是她还未离开分毫,手腕便被一只手有力地攥住。

杜照卿注视着她,脸上分明没有多余的表情,可语气却遥远得恍若隔世:“想。”

白凡凡愣住,吃惊地擡起头来对上她的视线。

“我每日……确是在想你,希望你能够醒来……”

“够了。”她的眉眼弯起,仿似一抹纯粹的新月,她的目光紧张又慌乱地四下扫视,最终落在了师姐握着自己手腕的凝玉般细腻的手上,嘴角的笑意怎么也止不住,“我也想,很想很想!”

她低低地垂着脑袋,蹭的站起身来,匆匆跑出屏扇,鞋尖带起的水渍也轻飘飘的。

杜照卿尚且保持着屈膝半跪在地的姿态,还未从怀中忽然腾出的空位上回过神来,便见小丫头红着脸再次回到自己身前。

她擡起头来,注视着小丫头攀着她的肩头弯下腰来,脸颊上酥酥痒痒的,落下了一个轻薄的吻,那吻距离唇瓣不过分毫,可她仿佛能想象到这柔软的触感贴在自己唇前的感受。

她怔在原地,看着丫头红着脸直起腰,挠了挠头,眸中流转的波光颤动着勾走了她的神思。

“这……这是云洲的习俗……”怕师姐误会或不悦,她随手扯了一个原由,见师姐怔在原地没了反应,她慌忙跑开,“师姐,我已经泡好药浴了,好困呀我先睡了……”

耳际听见丫头跳上床榻,没了声响。她的手微颤着附上亲吻落下的地方,那里还残留着温度,令她脑海空茫,失了反应。

她头一回尝到了思绪空顿的味道,素来沉稳有节的她,亦是头一回,乱了呼吸。

为何……为何小丫头吻自己,纠缠折磨自己的心魔便豁然不见了踪迹,心底竟是前所未有的温暖和舒慰……

杜照卿侧过头去,床榻上,小丫头用被褥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活像个小山丘。因痛苦和心魔笼罩而致使的眉间阴郁,好似被投入水中没了痕迹。

她静静起身,站定在了床榻边,许久没听见声响的白凡凡悄无声息地从被窝中探出头来,四目一瞬相触。

见阿芥攥着被褥遮挡住半张微红的面颊,她心底的跳动,蓦然加快起来。

为何,为何心跳得这般快……

不!定是心魔作乱!

杜照卿蹙着眉心捂住心口,脑海中竟冒出欲将其紧紧相拥的念头,而这样的念头如同火苗,一瞬在她的理智上燃烧,且逐渐失控、不甘于紧紧相拥……

她想

她想要

“阿芥……”

白凡凡澄澈的眸光迎上对方愈渐深沉的眼眸,感受到些许不对劲,她登时坐起,被褥顺着肩头滑落:“师姐,你怎么了?”

她从未见过师姐如此神色,师姐究竟怎么了,莫非是自己方才逾越惹得师姐不高兴了?还是师姐哪儿身体不适?

杜照卿沉默地对上她的注视,只听得心底那道熟悉的轻笑声响起,勾人心魄、却因脑海混乱而模糊不明:“心魔是自责,你如今的模样,分明是情、是爱、是欲望、是贪婪哈哈哈哈哈……”

作者有话要说:悄悄说,我也在努力弄一辆婴儿车[认真脸]

晚上零点之后还有一章!有点害怕被锁……

话说我才发现一键感谢只限于一周以内,一周前的小伙伴们,谢谢大家、祝大家一夜暴富顺顺利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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