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给你, 都给你!那卖花女就在空间戒中,你拿去就是, 我二人的命不值钱,阁下……”
“闭嘴。”白凡凡一声不疾不徐的回应骤然止住了修士的求饶,面目可怕的罗刹身影下,他们终于看清了女修的脸,那张脸平静得看不出分毫波动,可语气间的狠厉却生生震住了二人。
她上前一步,打量着他们求饶时万般变化的神色:“我原以为, 你们只是在云洲为非作歹……”
透出狠厉气息的语气略有一顿,目光不加掩饰地端详着他们变幻的神色:“莫非……胡家那群人来了蜀州?”见修士们脸上的神情几不可察地微变,白凡凡嗤笑一声,“被我猜对了。”
说罢,未等二人反应,细瘦的指尖在空中无声划过一道弧度,在二人惊慌惧怕的注视下,得了指令的罗刹随即将他们的修为及神识蚕食得一干二净,分毫不留。
二人断了呼吸的当即, 泥地消融, 尸身陷落,半点儿痕迹也分辨不出。
她深吸了口气, 令罗刹缩回至灵戒中, 而后便是打开空间戒, 将半晕半醒的卖花女放了出来。
正蹲在一旁守着卖花女清醒, 身后的脚步声唤回了她的思绪,白凡凡侧过头,平静得目光望进杜照卿眸中时起了些许波澜, 她招手笑道:“师姐,这儿!”
“怎么去了这么久,可好些了?”师姐担忧的目光在瞧见她无恙之际松了口气,而后转向了一旁的姑娘,“这是……”
“我瞧见她手中的花很是好看,便想着买一束送给师姐,正巧碰上坏人欺负她,师姐说过绝尘山弟子不可袖手旁观,阿芥便出手将那坏人打跑啦!”
话音落下,卖花女悠悠转醒,她听闻身旁有人,惊骇之色跃然脸上,惧怕地以手肘撑地向后退去,竟连裙摆被泥地沾污也顾不上了。直至两位女修一同上前安抚,这才止住了她激动的情绪。
“莫怕,他们已经走了。”
白凡凡抱膝蹲在一旁,听得卖花姑娘急切道:“他们去了何处?”
“别担心,我已将他们打跑,他们再也不会回来了。”她的安抚声软绵绵的,竟惹得卖花女抱膝痛哭起来,白凡凡急道,“你哭什么,别担心,他们不会再回来了,别怕……”
“恩人!”卖花姑娘忽然扯住了她的衣袖,“若不是恩人,只怕我今日,便要命丧他人之手了……”
她牵扯着自己的手分毫没有松开的势头,白凡凡挠挠头,无奈道:“我亦只是顺手,你不必放在心上。”
她无声地擡头瞥了眼师姐,见后者始终温煦的面色有了些许松动,她这才使了些劲,将自己的衣袖自对方手中抽出:“这位姐姐,我不过顺手,今后你小心些便是。”
“不,若非恩人,便没有我如今的安然无恙,姑娘的恩情我无以为报,只有……”卖花姑娘低垂着脑袋,欲言又止。
她心中忽而有了几分不妙的猜测,果不其然,对方因害怕而冰凉的双手握住了自己,脆声道:“我愿……”
“打住!”突然,一只瘦小的手立在了二人之间,白凡凡挡开了她愈靠愈近的身子,豁然起身,小跑藏到了师姐身后,“你若真想报恩,也不是不可以。”
此言一出,杜照卿和卖花女的目光同时向她投来,却见她弯腰,自众多被沙石磨碎的花束中捡起了一枝完好无损的。
“这枝花我拿走,便当作你的谢礼吧。”见卖花女面露犹豫还欲说什么,白凡凡赶忙牵起师姐的手,低喊一声,“快跑!”
林间,除了卖花姑娘急切的呼唤声,唯剩两人踏着草地而过的沙沙响。
直至确信身后之人追不上,白凡凡才放慢了步子,悠闲地举起手中的花束照着点滴落下的蒙蒙细雨比对。
“没想到,我们阿芥还挺招人喜欢的。”身后师姐的笑言意味不明,融入风中,飘散虚幻。
她悄然回过头去,望着师姐的眼睛噗嗤一笑:“阿芥一直都挺招人喜欢的呀,师姐不喜欢吗?”
小丫头的问题将她问住,杜照卿自方才便紧抿不语的嘴角终于勾起了些微弧度:“阿芥聪明伶俐,大家都喜欢并不稀奇……”
话至一半,见小丫头灵巧地回过身,站定在了她跟前,她也随之一道止住步伐,低头注视着她好看的双眸。
“可是,阿芥有师姐一个人喜欢就够了。”白凡凡的笑容,好似蒙蒙雨天别样的色彩,“太多人喜欢,师姐吃醋可就不好了。”
“我没……”
被折去多余茎根的花,被一只瘦小的手擡起别在了耳后,杜照卿的话豁然顿住,清澈的眸子头一遭微微睁大了些许。
仿若仙人的眉目,在一枚黄蕊花苞的映衬下,非但没有分毫俗气,反倒更添几分出尘脱俗。
白凡凡直白的目光掠过,定格在了她的眼中:“真好看。”
心中不知何处,蓦然一动,杜照卿的呼吸也有了些许滞顿。
见她怔在原地忘了反应,白凡凡狡黠一笑,退开半步:“师姐,咱们快走吧,长老们等急便不好了。”
她似乎找到了几分徐徐递进的乐趣。她愿意多花些时间,引导师姐慢慢接受自己……
师姐也终是回过神,困惑地感受着心口比往日略有些快的跳动,低垂着双目若有所思。
二人赶回队伍时,众修士已在乐城城门处候了片刻,众人的目光在瞧见师姐耳鬓的花苞时蓦然僵住。反倒是清宣长老呵呵一笑,打破了周围难得的沉默:“我徒儿果真相貌一等一的好,可千万别叫蜀州的儿郎拐了去!”
“你这说得哪里话。”仓潜顺势接上了他的话,乐不可支地嗔怪,“你莫不是瞧不上蜀州修士?”
“你瞧瞧,我差点儿忘了,咱们绝尘山也有不少相貌修为皆出众的蜀州弟子呢!”清宣立时轻拍额前,笑着转向了爱徒,“照卿,你年纪也不小了,依旧不打算寻一位良人结成道侣吗?”
杜照卿的目光无声略过一旁噙着笑意的小丫头,面不改色地取下了耳鬓的花苞:“多谢师父挂怀,弟子如今,并无寻找良人的打算。”
“是不想还是不能?”仓潜大咧咧地呵呵一笑,毫不避讳道,“若再耽搁下去,只怕外头那些风言风语,假的也能成真了!”
众人的视线齐刷刷向之递去,白凡凡面露疑色,轻轻一碰身旁翰影的手肘:“什么风言风语?”
他压低声音回道:“外人说师姐修行两百余年却不曾对男人动心,是有些特殊的癖好……”见小丫头的视线刷得投向他,他无奈解释,“自然是假的,外人对绝尘山关注过多,对这山门中的大师姐自然重视。那些对绝尘山虎视眈眈的人,无处下手才用了这种卑劣的手段诋毁师姐,你不必信……”
“独身还是结良人,这都是师姐自己的选择。特殊的癖好……”她低声琢磨这五个字,下意识反问,“即便是真的,这怎么能是特殊的癖好,若我没记住,上古某位女始祖不也与一位女修结成了道侣么?”
“你说的始祖是何许人也,名声权势当前,便是再荒唐的事,也无人敢说三道四了,你见何人敢对始祖妄下断语?”
白凡凡陷入沉默,看向师姐的方向,咬紧了牙关。
“弟子当前却无寻良人的打算,长老莫要为难弟子。”纵然这样的话摆在了自己眼前,杜照卿依旧毫无怒意,她平静地向诸位长老行了一礼,“如今当务之重,是万宗剑道会。”
长老们被提醒,终于意识到不妥,收敛了面上调侃的笑意,庞大的绝尘山队伍再次转向了城门。
进了乐城,一路而去的风情民俗惹得众人纷纷流连,他们沿街寻了一处稍显僻静的客栈,包下了其中大部分的厢房。
推窗看去,不远处耸立的城门后,刀光剑影,云烟四起,正是修士们在擂台上互相试探。
在他们入城的三日后,剑道会便正式开始了,依照最初排着的对阵时刻,这两日皆有绝尘山弟子的对阵,其中不乏吝辜师兄和君月、仓雨师姐。
窗外雨声未歇,白凡凡正打算阖窗随众人一道去观赛,迎面便见脸色苍白的吝辜步履虚浮地向此处走来。
“师兄?”
吝辜摆摆手,气若游丝:“不必忧心,一会儿到了那儿,且随我的嘱咐行事便是。”
她悄无声息地四下观望了一眼:“师父可在?”
“绝尘山诸位长老乃是上客,如今已然入席,你我二人可慢些,不必急于一时,咳咳……”
“师兄你这般虚弱,还能对阵么?”白凡凡微一蹙眉,却不曾去扶他,“到了如此节骨眼,师兄还不打算告诉我如何瞒天过海地助你离开么?”
吝辜擡头看了她一眼,认真凝视着她的时间有些长了,这才移开视线:“对阵,我必须得上,而对阵的结果便是,我必须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