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是安乾十年,乾顺帝已经登基十年的,《代宗实录》还没修完,可见翰林院这活干得有多慢。搜索本文首发: 打开它
不过也不能全怪他们,徐辞言心底嘁嘁,实在是这代宗太能活了,乾顺帝儿子都生了几个又死几个了,才熬死他爹登上帝位。
他初入翰林院,干活自然干得不能太出挑,否则不就把前辈们的脸丢在底下踩了,不快不慢最好。
徐辞言心底打定主意,在彻底摸清这大启官场之前,还是该低调低调。
“且慢!”屋外忽然传来一声厉呼,“本官不同意!”
徐辞言心底叹息一声,想法是好的,偏生有人不让他低调。
来人一身官服,长长的花白胡子落下,尖鼻子小眼睛,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说出来的也不是什么好话,“徐修撰年纪轻轻就中了六元,哪里能和我们这些庸人一同干活,怕是折煞了他一身珠光吧?”
邱明仁见着他,面色一变,“高大人,这?”
高道并不理他,直直地看向徐辞言,“正好,前几日有人来报《仁宗实录》久未检修了,徐修撰就去干这活罢。”
这话一出,周翌泽两人顿时就坐不住了,仁宗乃是我朝第六位皇帝,这么几朝几代下来,《仁宗实录》早就修无可修了。
让徐辞言去干这活,这不是摆明了要让他年底考核的时候吃挂落么!
“高大人,这怕是不妥吧?”
邱明仁为人仁厚随和,也止不住帮徐辞言说起话来,“徐修撰既是本科一甲进的院,按照典例,自该是去修《代宗实录》的。”
这也是给新进院的翰林们一个优待,翰林院内除了少部分任日讲官得了陛下青眼,或是朝中哪位大佬提拔能突飞猛进,其他的,向来是靠着修史慢慢熬资历。
这修《代宗实录》是眼下最要紧的任务,哪位翰林干了多少,年底都是有计数的。修这个,自然比修什么地理史之类的好得多。
这每人都享过的优待,到了徐辞言这反而削了,这都不是漠视,而是赤裸裸的针对了。
“高大人!”
周翌泽也想说话,刚开口,就被高道打断了,“怎么!本官身为翰林院学士,统领院内一切事务,难道还没有给新翰林分派任务的权利了吗!”
“今日这事我做得妥妥当当,那是徐六元告到陛下那去,本官也有理!”
说到这,高大人直勾勾地瞪着徐辞言,黑面冷声,骇人无比,只徐辞言两辈子不知道见过多少个大人物,哪里会被他这么个五品小官吓到。
他高道难道还是内阁的大佬们不成!
徐辞言心底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地应下,“下官自然遵从大人的安排。”
气势汹汹地来,还以为是什么招呢,不过是坐冷板凳,简直是小儿科,真当他没有办法了?!
“呵,”高道上下看他两眼,“知道就好,本官作为你的上司,翰林院众官之首,还能害你不成!”
还以为这徐六元有多大的本事呢,不过就这,目地达成,高道也不多留,背着手缓缓离开,邱明仁站在屋里铁青着脸。
好他个翰林院学士,平日里一事不管全扔给他就算了,今日还有脸来耍这么一通威风!
“徐修撰,”邱明仁冷声开口,言语间却是安抚之意,“这高存文实在是无礼!你日前才来京城不久,想来家里还有些事情未结,今日不妨就先放个假,回去处理处理。”
他戴上官帽就要出门,“我还真不信他高道真能在这翰林院里只手遮天不成!且等老夫去找阁老们论上一论!”
徐辞言与他不过一面之缘,邱明仁就能如此相护。
哪怕知道这人本性高洁对院内翰林都有种护犊子一般的慈爱,他也不免心生感动。
“邱大人!”徐辞言快走两步,一把把邱明仁拽住,躬身行礼,“我知邱大人好意,只还请听下官一言。”
邱明仁看他两眼,青年一双风流多情的桃花眼里并不半点戏谑之意,反倒十分认真,他冷静下来,“你想说什么?”
这高道虽为学士,但并不得皇帝喜欢,才会这么多年来靠熬资历熬了个不上不下的
五品官。
要知道往前的几任翰林院学士,不说入阁拜相,也是六部尚书、九卿之流。
远的不说,就这翰林院里徐辞言认识的人里,宋汝璧年纪轻轻就任左春坊左庶子,正五品,虽与高道同品秩,但他是太子属官,侍奉东宫,前途不可限量。
而宗人府里可都是皇亲贵族,哪个是好管的?高道这个经历,能有几分含金量!
“我虽出身寒门,但幸得天子垂怜,拜杨阁老为座师。”
对着邱明仁几人狐疑的眼神,徐辞言语气诚恳地解释,“这事众人皆知,虽下官不肖,只是忝列门墙,但高大人这番行事,倒像是压根不顾及杨阁老了。”
他的话说得含糊,但邱明仁这么多年宦海沉浮下来,大小也是个人精,当下明白徐辞言的意思。
杨敬城身为阁老之一,自然威赫无限。
而徐辞言与他虽只是座师关系,比不得正式的业师。但这徐辞言六元及第,堪称奇货可居,哪怕杨阁老面上未显露出来,保不住心底还是关注几分。
高道一个五品官,又不得皇帝喜欢,难道就不怕这般行事把人逼急了闹到杨阁老那去吗?
还有这位,邱明仁又看了眼周翌泽,这探花郎与徐辞言关系要好人尽皆知。他又是周宿的儿子,万一铁了心地要帮徐辞言撑腰,那可就又得罪一位只待入阁的尚书了。
高道背后究竟是何方神圣,连这都不怕?!一想到这,邱明仁心底咋舌,原本坚定要奔向内阁的脚也软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