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府。
书房。
“若欲强国,则需以统一代替分裂,以集权代替割据。事在四方要在中央,圣人执要四方来效。正所谓治世不一道,便国不法古。虞夫子,可曾听过刻舟求剑?”
“愿闻其详。”
头戴儒冠的白发老者,坐在宁阙对面。着青色儒袍,腰间束着腰带。举手投足带着股书生意气,风度翩翩。要搁三十年前,绝对是个美男子。
他便是六艺书院的院长,虞籍!
担任大奉太子太傅。
享受正一品的待遇!
他博学多才,精通六艺。
满腹经纶,才华横溢。
大奉当朝丞相,便是他的弟子。
先帝在位时,他就是太傅。
奉帝继位后,他依旧是太傅。
加上还是六艺院长,地位是相当高。
就算见到奉帝,都无需行跪拜大礼。
不论去何处,都能成为座上宾。
可现在,虞籍却是颇为谦逊。
他似乎是徒弟,而宁阙是师父。
简直就是倒反天罡。
清风走上前来,倒上杯热茶。
“夫子请用茶。”
“善。”
虞籍端起精美的茶杯,抿了口。
这可是宁阙的最新研制。
一杯下肚,顿时神清气爽。
“古之有位楚人,佩剑乘舟。行至江心时,宝剑坠入江中。乘客皆是惋惜,想要让他下河取剑。可楚人却胸有成竹,以匕首在船舷刻上记号。等上岸后,他再下水寻剑,却始终未能寻得。”
“噗嗤……”
明月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这人真傻。”
“明月,你说说为何傻?”
“船在江中行进,而宝剑已沉入江底不会随船移动。就算刻有记号,也不是坠剑之地。”
“是啊。”宁阙接过话茬,看向虞籍道:“刻舟求剑的道理,我家奴婢都知道。可用以治国,为何总有人不顾时代发展,却只想着效仿先王之治呢?”
“这……”
虞籍顿时语塞。
即便是能言善辩的他,都难反驳。
他今日来王府,便提到奉帝想改制。
认为异姓王职权过大。
堪称是国中之国。
当地人只知大王,却不知天子。
所以,奉帝想要削藩王的权。
异姓王可保留王号。
还能享有食邑。
但是,绝不能再有兵权!
这是奉帝的底线!
此想法遭到虞籍等大臣的反对。
大奉四大异姓王,祖辈皆是战功赫赫,有立国大功。先祖更曾斩黑马盟誓,让他们能世袭罔替。
况且,异姓王也有大用!
坐镇东南西北四个方向。
拱卫长安王庭。
他们若无兵权,当如何守边?
四王守边,宁王守京!
这是自先祖时期制定的规矩!
祖宗之法,不可变!
权力给出去容易,收回来难!
这是大奉的立国之本。
至今已有数百年。
现在奉帝要削藩,异姓王会同意吗?
别忘了,他们手里可有兵权!
加起来起码能有三十万精锐!
到那时,必致天下大乱。
最终苦的还是百姓……
可今日听宁阙一言,终于明白。
如今的奉帝羽翼已丰!
他野心勃勃,有鲲鹏之志!
那么,异姓王就会成为阻碍!
“削藩是早晚的事,但不必着急,没个三五年是搞不定的。”
“受教了……”
虞籍抱拳抬手。
他这辈子就没服过谁。
论治国之术,他也颇有心得。
现在……时代变了!
他的想法已经跟不上了。
“那老朽便先告辞。”
“我送送夫子。”
“可。”
宁阙亲自起身。
虞籍虽然固执了些,可能力是有的。
关键还是人脉啊……
作为六艺院长,桃李满天下。
朝堂百官,有三成出自六艺。
以后有他帮忙,会顺利很多。
宁阙和他也是有些交情。
闲来无事,虞籍都会登门。
与他对弈的同时,畅谈国事。
或是抚琴击筑,研究文墨书画。
……
两人缓步行至前院。
门外却突然传来叫骂声。
“宁阙,你快给我开门!”
“你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家!你有本事休妻,怎么没本事开门啊?开门……”
“嗯?!”
虞籍皱着眉头。
这声音很是耳熟啊!
“何人敢在王府门前放肆?!”
“应该是林清欢。”
“她这是何意?”虞籍眉头紧蹙,“听到她,老朽就满肚子火。昔日是世子相托,老朽方才破格收她进六艺。结果却不敬师长,在院中只知谈情说爱,简直是有辱斯文,败坏六艺名声!”
“以后,不会了……”
“嗯?”
宁阙则是扬起抹微笑。
“夫子,六艺自有规矩。”
“以后不必看在我的面子而徇私。”
“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好!”
宁阙向前走去。
“福伯,开门吧。”
“诺!”
既然送上门来,正好收点利息。
就先拿林清欢开刀!
省得他们没事跑来撒野。
还以为他宁王府好欺负!
嘎吱嘎吱……
木门打开。
福伯带着家将堵在门口。
林清欢是毫无淑女风范,反倒是冲上前来撒泼,大怒道:“宁阙,你可真是个小人!我就问你,我姐为了救顾将军而打胎,和你有什么关系?男子汉大丈夫,你就这么斤斤计较吗?就这两天,你看你闹出多少事。还故意找常神医,让他不给我祖父生病,你可真恶心!”
“放肆!”
宁阙还未说话,虞籍便忍不住了。
他快步走上前去,目露怒意。
“身为六艺弟子,谁教你如此无礼的?身为女子,却敢在王府门前撒野,还敢对世子不敬?!”
“啊……见过夫子。”
林清欢顿时就蔫了。
她最怕的就是虞籍。
在书院就没少挨板子。
“简直是胡闹!”
“夫子,无需和这种人一般见识。”宁阙缓步向前,注视着林清欢,似笑非笑道:“刚才,你叫我什么?”
“宁……宁……宁世子?”
“我告诉你,在外面你叫我宁世子,我不挑你的理。现在进了宁王府,你说你叫我什么?”
林清欢轻咬朱唇。
眼珠子转得飞快。
最后是牙齿缝挤出两个字来。
“姐……姐……姐夫?”
啪!
清脆响亮的耳光响起。
林清欢捂着脸,满脸呆滞。
眼神中满是不解和委屈。
宁阙冷漠的看着她,戏谑道:“就凭你也敢攀附王权?福伯,将她押至京兆尹。把她的事如实禀告,让京兆尹依律惩治!”
“姐夫,姐夫……我错了!”
宁阙摆了摆手,懒得再看。
这人就是贱!
先前都是直呼他的名讳。
现在惹了祸,便开始叫姐夫。
只可惜,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