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死了。本文免费搜索: 打开它 dakaita.com我要活着。
自那以后,我开始好转。我逼着自己每天多吃几口东西,慢慢有了力气,疼痛也在减轻。为了给我提提精神,黑瞎子成天在我耳边念叨着外面,什么耍杂技的猴子,小碗扣球,刚蘸好的糖葫芦,咿咿呀呀的伶人……还再三地说,等我好起来,到时候他自掏腰包,带我去玩个够。听得我心痒眼馋,憧憬起从未谋面的市集来。
只是那时,我怕自己很难有勇气走进人群里。
第10章 鬼蛊 (十)逛街
半个月后,这一劫算是挺过去了。全身的骨骼慢慢恢复,等我基本痊愈,黑瞎子把我拉到他身前一比划,发现我竟比先前高了近乎一个头。我的身体完成了一次过度加速的生长。
黑瞎子问过我有关自小被喂药物的事情。我刚听到时立刻就否认,自小根本没有外人在我身边,怎么会被长期地下药呢?
直到我记起贯穿我童年的酸梅汤。夏天酷热时,娘会特意端给我酸梅汤喝,她自己从不要,都留给我了,我炼完蛊正浑身热,接过来几口就全喝下,高兴得不行,可每每在喝一半时抬头,会看见娘一双哀戚的眼睛。
我很惊讶,问她,娘是在伤心吗?为什么?
她说,娘不伤心。娘是害怕你长大。长大了,世道就丑了。
我那时不明白长大有什么不好,更没见过什么世道。只觉得至少,我能像娘那样,自己出门采花去了。
我犹豫着把事情告诉黑瞎子,一遍遍强调,我娘不可能害我的。
大病初愈,我还是虚弱,一下都不愿多动弹,黑瞎子却哄着我多活动,说免得落下病,甚至有时拿个糖葫芦什么的在我面前晃,我一伸手够,他就退后两步,笑着招手要我往前,简直像逗小狗。我是又急又馋,就这样,每天都能多走几步。
他那段时间一直没有离开,我每天第一眼看到的都是他,因为等我一醒,他就要给我检查一遍骨骼情况,收着力道摆弄我的四肢,最后总会得出结论,我又好一些了。那时,我发觉自己已习惯他长时间的陪伴。这让有朝一日的离开,已几近是让我感到恐怖了。
在我彻底恢复健康后没几天,黑瞎子与张起灵第一次同时接到四阿公的任务。能让他们两个同时动身的情况,先前几乎没有。但那次说是四阿公亲自发现了一个大斗,邪性异常,先后几队人马下去,不仅死伤过半,还什么东西都捞不出。四阿公只得将黑瞎子和张起灵调去增援,四天后预备再次下斗。
四阿公派来通知他们的人,也带来一个让我心灰意冷的消息。
那人来了往屋里一坐,黑瞎子给人倒了杯水坐在对面听着,他说完斗里的事,就声音低了些,弯腰凑近,对黑瞎子说:
“四阿公还让我转告,这孩子安全了。四阿公找了户人家,这趟完事,就去领了钱把她送走吧。”
我当时躲在自己房间,欠了门缝偷偷听见了。我完全没在意什么叫我安全了,只听见他说,要送我走。而接着,黑瞎子答应了。
黑瞎子只是停了几秒,就“嗯”一声,说我身体还不好,再过一段时间,他就送我走。
我慢慢走出来,站在那儿看着他。
传信的人看到我,吃了一惊,问黑瞎子,说:
“这就是那孩子?”
黑瞎子也转头看向我,那人就感叹一声,说:
“传言不假,小美人胚一个。”
说完他和黑瞎子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
我依旧站着,一动不动地望着他。他也默然地看着我。
我失望于这对我而言天塌一样的事情,在他们口中不过是淡淡两句话。同时也恐惧着,这两句话重又将我打回孤身一人了。?他慢慢移开视线,又是那样习惯性地笑笑。我想,那时一个孩子过浓的绝望眼神引起了他的愧怍。
“你们也不要我了,是吗?”我颤抖地问。
他听到我的话,罕见地沉默。一会儿,又说:
“明天带你上街。答应过你的。”
他出去了,留我一个人像扎根的草,站在原地。我见他在院里点了支烟。
没多久,他不在我能看到的地方了,而我还是盯着,那里他呼出的最后一丝烟正散开。张起灵之后不知何时来到我身边。我没有看他,余光瞥到他在身旁,还是看着院子,又对他重复一遍,说:
“你们不要我了。”
他没有说话,但伸手似乎要碰我的肩,我一侧身躲开了。他就收了手,站了一会儿,又离开。像他沉默地来那样。
那一整天,我都活在魂不守舍里。常人没有办法理解这种无助,一个孤儿换个寄养家庭,也许是隔阂和不适应,可我不同。我一个自小狼孩一样与外界隔绝的人,在最无援的时候来到他们身边,适应小院里的一切,信任他们两人,已经耗光我全部的勇气。
我的心太小了。除了娘,黑瞎子,张起灵,谁都装不下了。可我要离开了。我怎么办?
我想了太多太多,直到很晚。睡着后,一夜的噩梦。
“丫头,起床了!”
第二天,我在黑瞎子的喊声中醒来。我当做没听见,结果他直接推开房门进来,使劲揉了揉我的头发,笑着说:
“太阳晒屁股了。说好的,今天带你出去见见世面,快起来。”
我很不情愿地爬起来,把自己收拾干净。黑瞎子已在门口等我,张起灵也站起来,将一把小匕首插进后腰的刀鞘里,用衣服下摆遮住,走到他旁边。
我怀着那么大的失望,还是下意识地靠近他们。我走过去站在篱笆边缘,面对那条山间小路,盯着院门前的一块土地,手攥了攥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