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帘风 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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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公子的营帐也在此附近?”

顾淼随口胡诌:“军医的营帐在附近,我前些日子受了伤,便想着再让他替我瞧瞧。”说着,她下意识地摸了摸额头。

听他说话,声音别别扭扭,高檀仔细又看他一眼,见他的一张脸生得秀气,一双杏眼黑白分明,额头上却隐约有一点伤痕。

莫非他的年龄比自己想象得还要小一些,若是如此,想来,他约莫真与顾闯沾亲带故。

他态度温和道:“顾公子受过伤,可好些了?”

顾淼不免狐疑地多瞧了他一眼。

从前在邺城初见高檀时,他对自己极其冷淡。不过,大抵也是因为,从前的她,总是竭力往前凑,怂恿顾闯向高恭选了他来邺城。

她对他的心思从来就没藏藏掖掖过。正如顾闯曾言,她的眼珠子就独独长在高檀一人身上。

高檀一来邺城,她便对他说,她就是给她寄信的‘三水’,她是顾闯的女儿,是她硬要了他来邺城。

她当时可真是态度强硬,勇气可嘉啊。

年少无知,乍见翩翩少年郎,实在见色起意。

一想到从前种种,顾淼只觉太阳穴突突乱跳,牵动额头伤处隐隐作痛。

“好多了,无须高公子惦记,我也该回校场了。”她不等他答话,扭头就走。

高檀见顾远忽地离去,蹙紧了眉,心中却想,果然,顾远的年岁应该不大,因而行事鲁莽。

*

三日过后,邺城上空果然落下了细雪,一夜过后,湪河北缘白茫茫的冰霜愈厚。

破冰之舟乃是盈盈之舟,下覆铁戟,竖倒刺,船行过处,可刺破冰面。

阴云密布的夜晚,黑色的船帆与水天一色,盈舟先行,辎重而后行,军甲再夜渡湪河,奇袭凉危城,只在最紧要的一二个时辰之间。

顾淼没有渡河,顾闯也不许她加入夜袭之列。

她留在了大营里。邺城大营有一座三层塔楼,到了下半夜,顾淼攀上了塔楼,远远眺望,湪河的另一侧可见一片火海。

那是凉危城的粮仓所在。

熊熊大火烧了大半夜,凉危城的刘湘逃了,眼见大势已去,丢下守军五千,临阵脱逃。

刘湘逃到凉危城外,被顾闯一剑毙命,刘湘的脑袋被吊到了城楼下。

凉危城被顾闯收入囊中。

湪河南北,沃野百里。等待不算漫长的冬日过去,又是春耕的好时节。

打了胜仗,邺城大营的气氛热烈。

顾闯分了一些心神,送兵渡河,暂且料理完接管凉危城的大事后,营里升起了篝火,权作一场小小的庆功宴。

高檀盘腿而坐,他就坐在齐良的身侧。

顾淼晓得,渡河那一夜,高檀也随军进了凉危城。

他眼下,在营中,大家都不再称呼他为“高公子”,而是直呼其名,唤作“高檀”。

无礼却亲近。

顾淼恨恨地咬了一口炊饼,又拿眼去看顾闯。

他大口饮酒,显然已有两分醉意,不住与人对饮,高檀也与他饮了两杯。

顾闯脸上的笑意就没淡过,风中不时卷来他的“哈哈”大笑。

什么凉危一役后,送高檀回湖阳,他说过的的话恐怕早就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顾淼不禁瞪了他一眼。

要不然,她索性对顾闯和盘托出,就说,爹,你现在不弄走高檀,往后等他当了皇帝,你就凶多吉少。或者说,爹,你歇了你想当土皇帝的春秋大梦吧,你没有当皇帝的命,不要到头来弄得个鱼死网破,谁都不好过。

可是……便是说了,谁信呢?

顾闯肯定以为她中了邪,说不定还要劝她喝药,再不然,恼羞成怒,直接将她送回烛山寨子里去。

她得想办法尽快弄走高檀,顾闯行不通,她得靠她自己弄走高檀。

顾淼烦躁地举着水囊,又饮一口。今夜喝的是麦子酒,邺城麦子酒,入喉火辣。

许久没尝过了,这一大口烈酒入喉,顾淼顿时被辣出了眼泪。

她放下水囊,深深吸了一口气,将转过身去,目光却正对上高檀的目光。

他的视线恰恰朝她望来,似是不经意。

顾淼立刻调转了视线,转瞬又觉不甘,怕他作甚!

顾淼于是转头,抬眼直直朝他望去。

高檀的目光露出一丝讶然,而他脸上没有多少笑意,只是平静地越过数人,望向她。

红色的火光映在他黑漆漆的瞳仁里,眉眼间不见锐利。他的几缕断发垂在肩头,只在头顶半挽了发髻,斜插一柄黑簪。

他倒长不短的头发,此时此刻,根本无法竖冠,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高宴对他的羞辱。

顾淼不愿再看,索性站起身来。

今晚……今晚她就要想办法把他弄回湖阳去。

篝火烧得正旺,数名醉汉开始围着火堆,手舞足蹈。

顾淼多饮了几口酒,胸中酝酿着的愤怒,愈发难以克制。

她一鼓作气地跑回了营帐,她的角弓就躺在木几上。

冰凉的弓弦映着烛火,仿佛幽然发亮。

愤怒令人冲动,上头的酒意使人昏昏,她注视着角弓弦上的

冷光,咬了咬牙,一把拿起了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