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此事,哪怕只是权宜之计。
齐良轻声说:“此言不假。”
那又是为何?
顾淼疑惑地凝视着她。
齐良见她的一双眼里倒映着他的剪影,唇角微扬,问道:“你还记得从前我们在林场见到的那一只寒蝉么?”
寒蝉,顾淼哪里还记得住什么寒蝉。
她只好摇了摇头,齐良笑意不减,轻声说:“当时那只寒蝉蜕变,离壳而去,唯余蝉蜕犹挂枝头。”
金蝉脱壳。
顾淼听懂了,脑中忽然想到了什么,惊讶地微微张了张嘴,却听齐良笑了一声,朗声而道:“顾姑娘,常年居在烛山,体弱,每逢冬日,时染寒疾,或许迁往南地,于她大有益处。”
顾淼想过,要做一辈子的顾远。
如果“顾淼”死了,或者“顾淼”嫁人了,那么她便是一辈子的“顾远”了,哪怕往后不愿做男儿,做个其余的顾家女郎亦可。
齐良说的“寒蝉”,便是她。
寒蝉脱壳,便是与高宴有了婚约的“顾淼”亦可以生,可以死,顺安既已归附,权宜之计便真是权宜之计。
不过,依齐良之计,“顾淼”大概是要病死了。
顾淼惊骇于他的智谋,也惊骇于他仿佛早就看透了她。
顾淼垂下眼帘,袖中的双拳,握了又松,再抬眼时,颊边露出一点浅笑:“齐大人说的是,南地气候温润,于堂妹来说,该是大有裨益。”
顾闯闻言,双肩微落,大笑了两声,抚掌道:“来来来,待会儿唤人传早膳来,我倒要看看,高家的吃食是不是要雕出几朵花来。”
*
当夜,乌云聚顶,湖阳落下了久违的一场大雨。
雨滴打在青瓦上,噼里啪啦大响。
雨帘之下,门扉半阖。
屋中一灯如豆,阴影之中,立着一个身着缁衣的人影,宛如鬼魅。
正是肖旗。
肖旗声音低沉,隐在雨声中。
“二公子,料想得不错,此番顾闯前来,高恭却有联姻的打算,在邺城时,公子可见过那居于烛山的顾家女郎?”
高檀轻摇其首,却问:“大公子毫无怨言?”
肖旗颔首:“听说刘夫人已同他说过了,大公子本就无婚约,娶顾闯的女儿,有何不可?”
高檀皱了皱眉,心下诧异,顾闯得了顺安,便要卖女求荣,他原以为顾闯不止于此。
他心中冷笑,又问:“高嬛呢?”
“高嬛仿佛真打定了主意,要随顾远而去,她今日已去见了夫人,要将她的阿娘送到庄里去。”
愚蠢。
高檀抬手拔下发顶黑簪,轻轻拨弄了一下烛台上的灯芯,火光刹那变红,噗地一响。
“顾远真以为他能带走二人?”
肖旗踟蹰片刻,索性直言以道:“二公子,我见过顾远,不,实则,顾远见过我。”
高檀直直朝他看来,双目漆黑如点墨。
“在凉危城时,顾远不只见过我,他甚而跟踪过我。”
第28章 顺安
窗外一道青光一闪而过, 轰隆雷声滚滚落下。
顾淼在睡梦中翻了个身,将才的梦境依旧断断续续。
河水漫上了堤岸,瓢泼大雨分毫不停歇。
鲜血顺着雨水四处流淌。
泥泞之中, 躺着尸身与断裂的铁器。
顾淼坐在马上,茫然四顾, 她看不到阿爹了, 她也看不到齐良了。
齐良没有打过仗,除了策马,他又没有功夫,他若是少了骑兵在侧, 少了庇佑, 在顺安, 他必死无疑。
马群被人冲散了!
她必须尽快找到他!
大雨溅起了茫茫雨烟,雨丝斜刮, 顺着她的发端,额头往下流淌,她的肩甲凹陷处集成了一小汪积水。
顾淼捏着缰绳,调转马头, 朝城门的方向而去。她麻木地闪避过朝她涌来的刀戟,手中长刀刀刃豁了口。
手臂的血珠顺着刀柄往下流淌。
她狂奔了数里,终于见到了前方不远处被箭雨覆盖的马群, 当中的人影,仿佛是齐良。
顾淼拍马而上, 潇潇雨幕之后, 城门之上, 披甲之人,正是高恭。
他抬手挽弓, 白羽箭,朝城门下射来。
顾淼勒马一转,朝马群的另一侧奔去。
她弯腰捡起了地上的半块铁盾,护住了头面,在马群中挤出了一条小道。
箭矢若急雨,她勉力行至中央,终于见到了齐良。
不及多言,她猛然拽过缰绳,调转了马头,扬鞭挥向马臀,齐良脚下的白马扬蹄狂奔,朝反方向疾奔。
齐良回首,高声道:“顾淼!”
前方高家的骑兵已经又涌了上来。
顾淼抬眼再看,城楼之上的高恭,将手中铁箭正对上了她。
顾淼额角的冷汗混合雨水流了下来,她眨了眨,冰凉的眼帘贴着眼珠子,再睁眼时,身后却忽然传来一声破空声响。
一枚巨大的铁箭,自她身后射向了城楼上的高恭。
顾淼一惊,扭头看去,却是高檀,仿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