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是你的味道
说是摆宴，可南宫松囊中羞涩，端上桌的只是一些寻常菜式，唯有自己酿的桂花酒还拿得出手。这酒要说有多特别也不至于，不过是用料讲究了些，需收集春日花露，夏日清露，秋日初霜，冬日初雪，混在一起，再加上他精心培育的那株百年金桂开的花，才能酿出这般香气浓郁，酒味醇厚的桂花酿。
宸渊这些年在烟萝大陆游走，不吃俗物，唯有酒，偶尔喝一喝。一入口，他便知这桂花酿委实不错，赞了声，“好酒。”
南宫柏笑道，“这是前年的酒，大哥一直藏在窖里不舍得喝，今日特意拿出来款待宸渊大人。”
南宫桐端杯起身，“宸渊大人，先前是我冒犯了，您别介意，我先干为敬。”
南宫松惊讶的看了眼三弟，以南宫桐的性子，服软服得这么快，实属少见。
宸渊面无表情看看他，又看看南宫玄，南宫玄立马端杯起身，“宸渊大人，我，我也自罚一杯……”
父子俩个一同把酒干了，宸渊面色缓和了些，没再理会他们，问南宫离，“哪个好吃？”
“这道笋干不错，你试试。”
宸渊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慢慢嚼着。
南宫玄起身，殷勤把一碟鸭肉换到宸渊面前，“宸渊大人，这道樱木罗鸭也不错，是我家厨子的拿手好菜，您尝尝。”
宸渊跟没听到似的，自顾自的吃着，南宫玄热脸贴了冷屁股，有些难堪的坐下了。
南宫柏替他解围，“鸭肉油重，宸渊大人喜清淡，把那碟清炒豌豆苗换过去。”
宸渊眼皮微抬，眸光冷然，“无须多事，吃个饭吵死了。”
于是再无人说话，连碗勺相碰的声音都没有，南宫宗门头一次吃饭吃得这般鸦雀无声。
吃饭不说话的好处，在于饭吃得快，散得也快。
南宫松三兄弟想和宸渊把酒言欢的希望泡汤了。
宸渊显然没有兴致留下来和他们话家常，南宫离刚放下碗，就被他拖走了，半点礼数都没有。
南宫松嫌恶的骂了一句，“真真是个野妖。”
南宫柏在饭桌上被宸渊挂了脸，也没恼，笑道，“大哥何必与一只妖计较，他脾气古怪，大约是不懂人情世故的。”
春夜的空气中，暗香浮动。宸渊吸了吸鼻子，“什么味？”
南宫离嗅了嗅，“好像是丁香，二叔和大哥喜欢养花草，但凡有土的地方，都给种上，一年四季，花开不断。”
宸渊说，“不是花香。”
“不是？”南宫离又嗅了嗅，“是花香，除了丁香，还有玉兰，还有……”他闭上眼睛，专心感受着来自各处的香气。
月光照在他脸上，显出一种皎白洁净的光华，平直的眉，秀气的鼻，饱满的嘴……宸渊凑近去，轻轻耸了耸鼻翼……
南宫离睁开眼，看到近在咫尺的脸，吓得身子一仰，往后倒去，宸渊长臂一捞，将人勾住。
南宫离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干什么？”
“你慌什么？”
“你凑那么近，我以为……”
“以为什么？”
“以为你要吃我。”
“吃？”宸渊的目光落在南宫离唇上，漫长的一生中，他咬死过人和妖，却从没吃过他们，嫌脏。但，为什么他不嫌南宫离？
宸渊困惑的晃了晃脑袋，松开手。
南宫离后退一步，捂着胸口，大口呼吸。
宸渊看他这样子有些好笑，“怕什么，又不会真吃了你。”为了让南宫离安心，又补了一句，“不管你信不信，我没吃过人。”
“吃过妖吗？”
“没有，嫌脏。”
“所以也不会吃人？”
宸渊在他脑门上不轻不重弹了一下，“不吃。”
“刚才为何凑那么近？”
“闻味，那味道是你身上的。”
南宫离抬起手臂嗅了嗅，不好意思的笑，“我这两日光躺着了，身上又涂了药膏，是有股子味道。”
“不是药味，”宸渊道，“是你的味道。”
南宫离以为宸渊暗示他身上脏，微恼道，“这点子事，值得一说再说？”说完，快步往前走了。
宸渊，“……”不明白好端端的，南宫离怎么恼了？不过他生气的样子，还挺……有趣。
从前讨厌南宫离，看他诸多不顺眼，如今不讨厌了，怎么看都顺眼了。
他慢悠悠跟在后头，看着前面快快走着的人，一时间有些愰神……
仿佛是上辈子的事了，那时侯，他身边有个人，高兴的时候，与他并肩同行，不高兴了，也这般快快的往前去……
别说，南宫离与那个人的性子还有那么点相似，可终究，不是同一个人。
宸渊迈进前院，没见着人，径直往后院走，南宫离果然在那里，正把小葱往一棵大树上挂。
瞟见宸渊进来，头都没抬，“你住前院最西边的那间屋子，里头都收拾好了，要是缺了什么，跟我说。”
只要在南宫离的院子，宸渊住哪里都可以，但他不喜欢自己被忽略。这么大一活人站在面前，南宫离却只顾着伺弄小葱，正眼都不看他。
他走过去，扯了扯小葱的叶片，没话找话，“这破藤还在？”
“……”
“它根基不良，很难化灵，你这般精心伺侯，岂不白费心思？”
“……”
“你有了我，还用得着它？”
南宫离看他一眼，“你不是不愿意当我的驭灵吗？”
宸渊确实说过这话，到现在，他仍不愿当任何人的驭灵，不愿受任何人驱使。哪怕这个人是南宫离。
但血誓缔结，已成定局，他无力改变，便偷换概念。
“咱们也算是共过患难的朋友。朋友嘛，应该互帮互助，你遇到难事，我帮你，将来我也有用着你的地方……”
南宫离有些意外，宸渊向来瞧不起他，居然有用得着他的地方……
他问，“有什么我可以帮上宸渊大人的？”
宸渊就是随口一提，真要论个子丑寅卯，也说不上来，他靠着树思索，手贱的拔下一片叶子……
南宫离大叫，“你干嘛拔小葱的叶子……”
宸渊心一跳，来不及想清楚，一溜烟掠出了后院。
南宫离愣住了，他就下意识的喊了一声，怎么把宸渊吓成那样？
不可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