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那就让她去死吧

晚余被罚入掖庭的消息很快又在后宫传开,各宫的主子娘娘一时间都说不清这是个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好的一面是她不会再出现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

坏的一面是她终究还是留在了宫里。

只要她一天没出宫,那就是个隐患,谁知道皇上会不会再发神经把人接出来呢?

“掖庭那种地方,哪个月不死几个人,实在不行,就让她去死吧!”

兰贵妃说这话的时候正在给翊坤宫小佛堂里供奉的菩萨上香。

她对着菩萨拜了三拜,虔诚道:“求菩萨怜悯,信女并非心狠手辣之人,实在是那狐媚子生得太好看,信女怕皇上被她迷惑,荒废了朝政,毁了这百年基业。

因此,为了大邺江山,为了天下苍生,信女不得已要做一回恶人,请菩萨体谅。”

她把香插进香炉,染着大红蔻丹的纤纤十指合在一起,闭目祷告:

“菩萨,您若同意我的话,就让这香一直燃尽,您若不同意,就让这香中途断掉,我便明白您的指示了。”

说罢,留了一个宫女在佛堂守着,自行回了寝殿。

一炷香后,宫女来寝殿禀报:“娘娘,香燃尽了。”

兰贵妃闻言,笑得格外舒心:“很好,看来菩萨是应允了,那我就照菩萨的指示办了。”

而此时的司礼监,来福正伸着脖子在门口焦急地眺望。

直到掌灯时分,终于看到来禄和来寿撑着伞护着徐清盏从风雪中走来。

“干爹,您可回来了!”

来喜慌忙迎上去,跑得太快,在雪地里滑了一跤,爬起来也顾不上拍打身上的雪,急急道:“干爹,不好了,万岁爷把晚余姑姑发落到掖庭去了,还说什么无诏终身不得出宫。”

徐清盏蓦地顿住脚步,妖孽般的眸子闪过一抹寒意,仿佛这漫天的风雪吹进了他眼里。

无诏终身不得出宫?

皇上这是想逼死晚余吗?

她为了出宫,每天数着日子过,一千八百多个日夜的期盼,就这样被一句冷冰冰的无诏不得出宫击得粉碎,叫她如何接受得了?

徐清盏伸手推开举在头顶的伞,仰望天空。

风卷着雪花片片如棉絮落下,落在他阴冷的美人面上,瞬间便化成了冰水。

此时此刻,晚余的心会不会比雪花还碎,比雪花还冷?

还有宫外的那个人,自己费了好一番口舌才劝住他不要冲动,要从长计议,倘若被他知道皇上的旨意,他如何克制得住?

“可知道她被分到了哪处?”半晌,徐清盏才开口问道。

“说是分到了浣衣所。”来喜回他。

“浣衣所?”

徐清盏不禁又蹙起长眉,想到晚余烫伤的手。

她的手伤成那样,这冰天雪地的,居然让她去浣衣?

皇上到底是怎么想的?

便是一只养了五年的小猫小狗,也不能做得如此绝情吧,况且是对一个弱女子。

他闭了闭眼,缓缓道:“来寿,去安排一下,二更时分我要去掖庭。”

“是。”来寿应了一声,匆匆而去。

掖庭只有一个门可通内宫,天一黑就要落锁,想进去,先得提前买通拿钥匙的那个人。

“回来!”

不等来寿走远,徐清盏又叫住了他。

“干爹还有什么吩咐?”来寿走回来问。

徐清盏说:“让人留意着乾清宫,看皇上今晚翻不翻牌子,不翻的话,咱们就不去了。”

来寿愣了下,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

皇上如果不翻牌子的话,有可能会去掖庭。

皇上出行,哪怕是深夜,也有大量侍卫护驾,干爹也去的话,稍有不慎就会被发现,况且雪天容易留下脚印,稳妥起见自然要避开皇上。

不过话说回来,皇上这是要干什么呀?

他要真看上了晚余姑娘,直接纳入后宫岂不省事,何必这样折磨人?

难不成是看晚余姑娘不肯屈服,故意要磨砺人家?

问题是人家晚余姑娘早已心有所属,怎么可能会屈服他?

他后宫佳丽三千,又何必非要强扭这一根苦瓜?

南书房里,祁让毫无征兆地打了两个喷嚏。

孙良言连忙叫小福子往炭盆里加火,又拿了狐裘披风给他披上:“雪越下越大了,皇上还是用过晚膳早点歇息吧,奏折是批不完的,皇上的龙体才最要紧。”

祁让搁下笔,捏了捏眉心,很突兀地问道:“她没有让你帮忙求朕吗?”

“谁?”

孙良言一问出口,立刻想到他说的是江晚余,斟酌了一下才回答,“她听到万岁爷的旨意就懵了,可能暂时还没想到要向奴才求助,等明天缓过来,兴许会想到,要不然,奴才明天去瞧一眼?”

“瞧什么,你很闲吗?”祁让翻了他一眼,表情说不上来是反对还是赞同。

“皇上误会了。”孙良言不慌不忙道,“奴才的斗篷落在那儿了,奴才是想着去拿斗篷,顺道瞧一眼。”

祁让哼了一声:“一件斗篷而已,你手下那些人,哪个不能替你跑腿,犯得着你亲自去?”

“这……”孙良言左右为难,小心翼翼道,“要不奴才就不去了?”

“你去不去与朕何干,又不是朕的斗篷。”祁让挑眉看他,“不过朕很好奇,你的斗篷怎么会落在那里?”

“……”孙良言很是无语。

皇上两三岁的时候自己就开始伺候他,可从来没见他这么拧巴过。

他这么拧巴,仅仅只是把江晚余当成晋王妃的替身吗?

说实话,他就算对晋王妃,都不见得会如此纠结。

“皇上有所不知,晚余姑娘在慎刑司被打得遍体鳞伤,衣裳都打烂了,奴才想着她一个姑娘家,衣不蔽体的被人看到不好,于是就把斗篷借给了她,结果她身上的血沾到了斗篷上,奴才就让她洗干净了再还给奴才。”

孙良言故意夸大其词,祁让的眉心因着“遍体鳞伤”四个字深深皱起。

又因着“衣不蔽体”四个字,想起了江晚余昨天清晨穿着那身粉色百蝶穿花的袄裙出现在乾清宫时的情形。

他记得那会子大雾弥漫,那女人一身粉色袄裙行走在雾气里,向他款步而来,裙裾上的各色蝴蝶似乎都在随着她的莲步翩然起舞。

那一刻,整个乾清宫的雾霾都被她冲淡,灰蒙蒙的天色仿佛都亮堂起来……

“啪”的一声脆响,火盆里的炭爆出一簇火星子,祁让猛地回了神。

他在想什么?

这个时候,他怎么会想起一件衣裳?

不过话说回来,那衣裳确实很好看,打烂了还真是可惜。

是什么刑罚,能把衣裳都打烂?

莫非慎刑司对她动了鞭刑?

祁让幻想了一下那漆黑腥臭的皮鞭打在粉色蝴蝶衣裙上的画面,心头莫名一跳,像是被人抽了一鞭子。

他蓦地冷下脸,合上奏折站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