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颂从来就不是拧巴的人,甚至可以说,她很洒脱。搜索本文首发: e8中文网 e8zw.net
除了当年的离别,她少有后悔之事,大多数时候不提前忧虑,也不困于懊悔。
她想,既然反复的思考怀疑都没能让她抵抗住命运的诱惑,那就不要再自我折磨了。
罗颂陷入深眠后,梦境依旧如期而至,熟悉的景与物俨然就在其中。
但这回,它们刚施下威压,打算和以往一样逗弄这个束手无策的可怜人,梦就出现了转机。
罗颂喉咙与呼吸都带着灼热高温,好一会儿才艰难缓过缺氧的痛苦,再仰头,只见一片血红中映着青蓝之色。。
那是一只巨大的青鸟。
所有几乎要将她碾碎的重压只一瞬间就消失无踪,氧气不再稀薄。
她竭力睁开眼,但还是被牠周身环绕的光耀刺得半瞇成缝,依稀能辨出牠飘逸的尾羽、如灯火明亮的双目和宽大华丽的翅翼。
牠体态轻盈,如水波一样轻轻挥舞翅膀,便扬起阵阵徐风,一下又一下地往罗颂身上抚过,并在红得不祥的天幕里破出一道道裂缝,直至满目的红碎成片,泄出无边亮光。
梦是没有逻辑的,但罗颂无端肯定,那就是破晓时的霞光。
天要亮了。这个认知让她渐渐放松。
青鸟不知为何迟迟没有离开,只不疾不徐振翅,撩起和风,安抚刚逃出生天的梦中人。
而梦境之外的现实里,杨梦一正轻轻拍着罗颂的后背。
在罗颂神情逐渐平和、不再溢出痛苦的闷吼声后,她也始终不停。
屋外银月如钩,但卧室里两片窗帘咬得严丝合缝,没漏进一点烁光。
但不要紧,杨梦一比月光更温柔,而梦里的罗颂或许也是知道的。
第252章 罗颂父母篇
未知也能是一种折磨, 罗志远和宋文丽深谙此理。
罗颂自过年后就再没有回来过,元宵、清明和五一都不见人影,时间久了, 就连罗颂的舅舅都疑惑地说好久没见到她了。
面对众人的关心与打探,宋文丽只能强装笑脸说罗颂工作忙, 正在出长差。
可实际滋味如何, 只有他们当事人最清楚。
他们已经很久没得到女儿的音讯了, 别说是罗颂亲自发来的消息,就连作为中间人的秦珍羽也常对他们爱搭不理的。
他们年纪摆在这, 见过的神神鬼鬼不少, 就算再傻, 也能看出女儿的这位发小对他们夫妇俩极其不满,而秦珍羽甚至都没有花心思掩藏这点。
四月她来家里那回,见面时喊的那声“远叔丽姨”,这会看来更像是过招前的抱拳礼。
客套之后, 她就将他俩打得一片狼狈,闹得家里遍地残垣。
而隔着手机, 她更是连装都不装了, 即使仍愿意帮他们向罗颂递话,但除此之外,无论他们问什么,她也最多以寥寥几句敷衍过去。
被小辈这样轻待,罗志远二人也生出几分难堪,但他们也知道, 罗颂比他们的自尊心更重要, 因此也不得不热脸贴冷屁股,一次次去问她罗颂的情况。
但秦珍羽的确是回无可回, 药物起效少说要一周,更何况如今陪在罗颂身边的人不是自己。
可她的实话实说,落在宋文丽他们眼里,就又成了敷衍。
日复一日的杳无音讯,如同一块块砖石,渐渐筑成最狭小又最牢固的监房,将他们围困于其中。
这座监狱越垒越高,他们背贴背、腿挨腿地直直站在里面,只能拼命仰头,如井底之蛙一般窥光计日。
然而最让他们难过的,还是罗颂每个月按时划到他们账户里的那笔钱。
他们从这个行为里读出了某种还债的意思,是一个孩子在还父母的生恩与养恩。
可只有孩子心中自有一个债款数额,或许某天罗颂会猝不及防地跳到他们面前,说一句“我不欠你们的了”。
这个想象让他们心惊。
其实罗颂自上大学后,就慢慢不着家了,这种情况在她参加工作又和他们离心后越发明显。
但彼时与此时不同,虽然都是长时间不出现,但他们至少清楚女儿人在哪里、状况如何,不像现在,他们连发出一声问候都要思前想后,更别提得不到回应的大片空白加剧他们的胡思乱想。
他们承认自己并不是什么有大作为大抱负的人,岁近暮年,工作早已被撂到一旁,生活中唯有孩子是最大的牵挂。
可如今,他
们最爱的孩子,或许也最恨他们。
这幢老房子再次终日笼罩在沉默里,他们夫妻之间现如今也不怎么说话了,但其实也是不知道能说什么,又该说什么。
他们都在后悔,也都知道对方也深陷懊悔的泥泞里,业火煎熬中,他们连眼泪都流不出来,张嘴只有喉咙里长长的一声叹息。
和其他千千万万个普通家庭一样,他们家也分红脸白脸。
罗志远从前靠接活挣钱,一走少则一礼拜,多则小半年,久不回家,难得见到孩子,就算罗颂如何调皮捣蛋,他也不舍得生气。
而宋文丽性子更急躁些,又和罗颂长时间呆在一块,分身乏术时也只能以怒气喝住不听话的孩子。
于是,罗志远是好脾气的白脸爸爸,而宋文丽就成了严厉的红脸妈妈。
然而在夫妻关系里,或者说在这个小家庭里,罗志远才是真正的上位者。
同样一件事,若只是宋文丽不同意,那或许还有转圜馀地,但罗志远的反对却是一锤定音。
罗颂是在成长过程中逐渐看明白这点的,也因此,在妈妈声嘶力竭时默默无声的他,并不会显得更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