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冬江 作品

第372章

但罗颂又何尝不对自己失望呢。搜索本文首发: 今晚吃鸡 jinwanchiji.net

她分分秒秒都会在愧疚的地火里受尽煎熬,她知道,她不抵抗,她全然接受。

一个礼拜不过七天,不长不短。

时间流逝在罗颂这里失去了应有的意义,须臾与永恒于她而言没什么区别。

秒针的滴答声像被随口吐在地上的口香糖尸体,纯白胶基混了沙砾,变得灰黄污浊,渐渐僵硬,成为一块彻头彻尾的黑色顽垢。

罗颂每日昏昏沉沉浑浑噩噩,却还是在秦珍羽上门提醒她该复诊时皱了皱眉,像是不明白时间为什么又快又慢。

她一点儿也不想去复诊,不想面对诊室里千篇一律的对话,不想做无用功。

但秦珍羽将她的不想通通扔进垃圾桶,稍显蛮横地将罗颂从床上刨出,再找出合适的衣服,最后带着人坐上了去往口岸的计程车。

从始至终,她的眉头就没有松动过,凝重仿佛是她的一面妆,恒久地挂在她地脸上。

然而这次复诊并不只是单纯地了解用药情况,罗颂被推进了诊疗室,和卢霄进行单独的咨询与疏导。

这是秦珍羽提前跟医生沟通过的,因此除了罗颂,另外两人都早有准备。

秦珍羽甚至准备了满腹的游说说辞,软的硬的直接的委婉的全都有,但罗颂没给她发挥的机会,只没脾气一样坐在明亮室内的暖色沙发上,由着他们做自己想做的事。

卢医生关门时,秦珍羽望着,能看到罗颂的身影慢慢消失在渐窄的细长狭缝里。

她皱着眉,心中不安随之渐大。

秦珍羽坐在初诊时她坐过的那张沙发上。

沙发是米白色真皮的,角落摆着盆蔚然青葱的绿叶植物,面前的小茶几上有护士姑娘倒来的温水,这些至少该让她放松些许的,但全都无效。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她坐立不安,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不是黏在白墙的时钟里,就是扒在那扇紧阖的门上。

度日如年都不足以形容她的焦躁,仿佛有蚂蝗趴在她的心上。

诊疗室一有动静,秦珍羽几乎是瞬间就捕捉到并奔了过去,可这回卢医生并没有邀请她进去,反而侧着身子从门缝里挤了出来,随后关上门。

医生表情严肃,抿了抿嘴,似乎在斟酌措辞,但无论再华丽漂亮的辞藻,也无法让送罗颂去住院这个建议听起来温和多少。

秦珍羽皱眉瞪眼,在他话说出口的下一秒拉远了二人间的距离。

卢医生只以为她是在抗拒,毕竟在很多人眼里,进精神病院是羞耻难言的,是人生中极不光彩的一笔污痕。

他正欲开口继续劝说,但秦珍羽的眼泪却在下一秒奔涌而出。

这个建议让她意识到罗颂的状况究竟有多糟糕,她的精神世界已成不毛之地,连带着肉身也近油尽灯枯。

她的泪水让医生刹住话,只轻叹一声,然而事态严重,他还是残忍地落下最后通牒:如果病人下一次来状况依旧没有好转,那么就一定一定要入院治疗了。

医生这回又开了新药,叮嘱清晨吃半片即可,大概是为了留出充沛的起效时间,他又将复诊定在了半个月后。

他尽职地将药物详细介绍一番,但罗颂神色恍然,并不留心,只有秦珍羽顶着一双被泪水洗红的眼,严肃地记下他说的每一句话。

这回她没有故作轻松地与罗颂插科打诨,拿好药,将人送到家,再整理一次药盒后就离开了。

罗颂由始至终不言不语,仿佛累极了,就连听力也罢工,连两道门开合的喀嗒声也全然没有注意到。

直到外卖员大力叩门,送来秦珍羽给她订的饭,她才意识到秦珍羽早就走了。

从沙发起来很艰难,她觉得自己的血肉仿佛渗透层层布料织物,与沙发融为一体。

急促而吵闹的敲门声让她头皮发紧又发麻,像锤子狠狠捣进舀子里,搅得她脑子一片破碎。

待终于接过餐品后,她没有道谢与点头,只径直关上门,随手将袋子放在鞋架上,就转身走进卧室里。

她再次倒下,将自己埋进宽大的床里,而身上穿着的还是上午出门时的衣服。

杨梦一是在一个很寻常的午后接到这通电话的。

十一个数字在亮起的屏幕疯狂跳动时,她正在跟组员开会,于是只瞄了一眼便随手挂断。

但对方不屈不挠,挂断了一次便打来第二次第三次,直至她不得不抬手中断会议,略带歉意地拿起电话走出会议

室的门。

可她按下接听键,对面的执着劲儿却好像一下消散了,没人说话,也没有任何声响。

杨梦一有些疑惑,又记着会议室里同事,只好率先出声:“你好?”

她的声音仿佛是解除无声的咒语,话一说完,对面的人便紧随其后开口了。

“你好,是杨梦一吗?”

对方跟得紧,但说得慢,像压抑又像试探,杨梦一听着,无端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却又因对方一开口就报出了她的名字而有些警惕。

“嗯,我是。”她谨慎地回道。

电话那头的人却一瞬间重了呼吸,隔着听筒都让杨梦一感受到她情绪的不宁。

但杨梦一不再说话,只等着对方接话。

可对方的沉默有些太长了,杨梦一用脚尖拨弄地毯边上翘起的一角,并瞄着心头的钟,最后决定再不等了,结束这恶作剧一般的电话。

然而那人却在此刻忽然开口。

“我能拜托你……”她吞咽的声音和话中的颤抖都被电子讯号清晰地传送,“去看看罗颂吗?”

一记重锤砸向了杨梦一,震得她脑子嗡嗡鸣响,她终于想起来了,这是宋文丽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