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颂想,说不定等自己回去时,厨房里就有一个系着围裙的女孩,在一片氤氲热气中,转头对她笑。搜索本文首发: 打开它 dakaita.net
方才这通电话,连带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都会被眉眼温润的女孩挥散。
这听起来不切实际又可笑,却是罗颂此刻唯一的氧气来源。
她忍着脑袋似被尖头锤凿琢一般的锐痛,咬着牙,将面上的哀色通通收进心里,迟缓地一步步走向大楼。
但罗颂最后的期冀也落空了。
春分未至,这一天依旧昼短夜长,罗颂到家时,天边只余夕晖残影,那光太微弱,等同于无。
她觉得自己的手心里都是汗,所以才有些握不住钥匙,也对不上孔洞。
她将钥匙腾到左手,右手在衣服上抹了抹,却发现宽大微糙的掌心内其实一片干燥,只是太冷了,冷得像被冰水浸湿了,才给了她濡湿的错觉。
罗颂喉头滑动,咽了口口水,吞咽动作扯痛脑袋里的某条神经,让她不自觉皱眉。
金属钥匙碰撞的脆响停下,推开的门內一片漆黑。
或许杨梦一只是没开灯而已,她想。
侥幸心危如累卵,但至少撑住罗颂摇摇欲坠的身子,让她顺利进到门内。
黑暗中,阖上两道门后,罗颂将手放在了灯的开关上。
在短短几秒里,她试图祈祷,希望揿下开关后,一切如常。
但也是到这时,她才发现自己没能在妈妈拜神时记下哪怕一句佛语,也理不清这个时候向哪位神明许愿更合适。
绝望像是终于找到合适的理由冒头,不管不顾地淹没了她,浓烈且不可抵挡。
其实只要不按下开关,容器里的猫还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还活着。
但罗颂还是摁下去了。
光明随之洒落,照亮一室无人的寂寥。
第200章 分得彻底了
杨梦一收拾得干净又彻底。
罗颂顾不上换鞋, 只机械地挪动步子,走至房中的每一个角落,每一处掩着的柜门都打开细细查看。
每一处的细微差别都无所遁形, 一圈下来,她几乎要痛恨自己的好记性。
鞋柜里和衣柜都空了一半, 衣通上荡着一堆空衣架, 从前挤到溢出的书架此刻还能再塞进十来本书, 化妆台面空荡无物,冰柜门上少了两个冰箱贴, 罗颂苦思许久, 才想起其中一个是多年前圣诞节时在西西弗买的窗花冰箱贴, 而另一只,是在北京陶瓷店里买的,她说很像杨梦一的猫儿冰箱贴。
但说是彻底,其实也不太准确。
所有同居后一起添置的物件, 那些杨梦一最常用的漂亮餐具、阳台上的烛台灯、沙发上的毛绒抱枕、展示柜上的麦色手冲壶套装,以及其余她很喜欢的小玩意儿, 她统统没拿走。
她只是明明白白地与和罗颂相关的一切彻底割席。
她明明白白地告诉罗颂, 她不要她了。
罗颂曾看到国外的一篇报道,说一只松鼠在发现自己辛苦囤积一年用以过冬的存粮被人类清空后,绝望自杀。
她当时只觉得滑稽,心想这不过是自视甚高的人类的过度解读,松鼠聪明,会分散储存食物, 哪儿可能因一处粮仓被毁就心死自绝, 这大抵只是一场被人类铺染悲情色彩的意外死亡罢了。
可现在,她却觉得滑稽的或许是自己, 她怎么知道那粮仓是否是小松鼠最后仅存的希望呢。
所有生之希望被毁尽,那么下一个被毁灭的,也只有无望者自己了。
但罗颂不是松鼠,即便屋内井然有序的一切落在她眼中和断壁残垣没有区别,她也不会自杀。
她只是走到阳台,想点燃一根烟。
风有些太大了,吹灭砂轮打火机的火苗,也吹得她浑身颤抖。
她着了魔似的,执拗地站在原地,迎着风,一遍又一遍碾动砂轮,可滑到她拇指生疼,也没燃起一支烟。
罗颂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不是这段时间发生地一切是梦,而是杨梦一出现在她生命中,本就如梦一场。
如今,远处有虚幻人影,手执铜铃轻轻摇动,对她说,梦该醒了。
杨梦一离开那天,天气很好。
天空碧蓝一片,万里无云,干净得显出几分好脾气,是宽容得允许一切悲欢离合故事发生的好天。
只有芯姐和萍姐来为她送行。
大家都没怎么为离别将至而悲伤,因为总有再见面的一天,只
是眉眼间,仍带着粘连的不舍。
但说出口,她们只叮嘱她注意安全,保重身体,说想回家就随时回来。
杨梦一笑着说好。
办理托运后,她最后抱了抱她们,转身独自朝安检处走去。
候机时,杨梦一拿出手机,上面有好几条赵红敏的消息,她祝她一路平安,说房子的事不用挂心,要是有合适的价格和合适的买家,她会告诉她的。
杨梦一动动手指,回了一句谢谢,也叮嘱她要保重。
赵红敏大抵正忙着,没有立即回复。
杨梦一等了一会儿,便退出聊天页面,但她似是有些出神,一双眼定定落在屏幕上,可直至它因久没操作而熄灭,她也没有动作。
她没有注销手机号,因为有很多账号跟这个号码绑定,哪怕人在国外,偶尔也还需要接收验证码。
或许还有其他原因吧,但她不能细想。
忽地,广播响起,提醒她该登机了。
杨梦一干脆地起身,将手机塞进兜里,背着包,走到队伍末端。
待终于坐到自己的位置上,而周围围绕的同一航次的乘客有着各色肤色,杨梦一才有种尘埃落定的恍惚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