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颂不想见人,也不愿出门,即便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她也会下意识披上一件名为“我还好”的外衣,但她实在没有多余的心力了。搜索本文首发: 打开它 dakaita.net
对此,秦珍羽暗暗心急,却又始终无法生气。
她记得先前罗颂烟抽得有多凶,所以难得去她家一趟的日子里,总会记得在临走前打开橱柜看一看,看四条烟是不是还在原位。
但她可能有些多虑了,罗颂现在提不起兴趣与力气做任何事,一根烟燃尽的三五分钟在她看来也宛如无尽。
而那些上门请求没得到同意的周末,秦珍羽就拉着鄢容,将祁平市内大大小小的寺庙道观跑了个遍,朝每一路神仙祈求罗颂能顺利跨过这个坎。
鄢容好脾气,在她的言语中知晓了罗颂的情况,也知道她是秦珍羽最好的朋友,因此并不嫉妒,只耐心陪着她一柱柱地上香,一次次地添香火钱。
秦珍羽家中不信神佛,她什么都不懂,只跟着周围的信众上香祈愿。
她平日里嘻嘻笑笑、大大咧咧的,但跪在蒲团上的那几秒里却虔诚得叫人心酸。
但她从不抽签问道,她怕抽到不好的签,哪怕只是迷信之说,哪怕签文应验的概率是万分之一,她也不敢赌。
秦珍羽只希望这个世界上所有看得见或看不见的能量,都偏爱一下罗颂吧。
罗颂请假后就跟爸妈说,自己工作忙,接下来一段时间都不能回家了。
她甚至没打电话,只是在微信群里简单说了一声,就没再冒头了。
想也知道,夫妻俩对此不会高兴,都以为是过年时催婚的事惹她生气,所以以此作为反抗。
但罗志远更多的是感受到无奈与挫败。
哪怕时至今日,回忆起那场难得的父女谈话里罗颂一句又一句灵魂质问,他依旧无言以对。
为人父母的,哪有不希望孩子幸福快乐的呢,可罗志远却不能退缩,因此那一晚只能落荒而逃。
但宋文丽不知这一切,此刻也全然没有注意到丈夫脸上神情复杂,只愤怒又不满。
于是时隔多年,罗家两代人之间再次卷起风暴。
但他们的手中再没有能威胁罗颂的筹码了,即便是七年前,也是杨梦一单方面的退出才成就了他俩所谓的胜利。
宋文丽别无他法,却又落不下面子,只使出一贯的冷漠,掀起第二场冷战。
但四十公里的外的罗颂对此一无所知。
她每天都窝在家里,大多数时候什么都不做,也没有什么想做的,便只是躺着。
她的情绪池似乎也空了,烦恼忧愁压力悲伤通通被抽干,她什么都感觉不到。
即便是秦珍羽一连四五条消息发过来,屋外阳光很刺眼,楼下小孩哭喊的声音震耳欲聋,罗颂也并不生气或烦躁。
展示柜上的空位与寻不回的手冲壶套装无法让她感到心碎,再想起父母对她性向的否认与逼婚也不感到绝望。
对此,她该惊讶的,然而就连惊讶也像是随风消失了。
她是空心的匮乏的没有形状的,因此无波无澜无悲无喜。
哪怕世界在下一秒毁灭,她大概也不会恐惧,只是平静地接受不可避免的灭亡,并化成粉末。
罗颂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许是卢医生开的药渐渐起效了。
这应该算好事吧,她想。
秦珍羽也发现了罗颂身上的变化。
她变得平和又冷静,但或许有些过于平静了,以至于有时像个假人。
秦珍羽的一颗心从天上到地下来回砰跳,但面上不显,只是一到复诊日,便忙不迭抓她去了卢医生那。
可三人面面相对时,她又不好将心中疑虑说出口,只得趁着拿药时,借着上厕所的由头,独自又摸进诊室里。
“真的没事吗?”秦珍羽在卢医生打过包票后,又再次确认,“可是罗颂这个样子,也不像是完全恢复正常了呀。”
“想要在短时间内恢复到你说的那种‘正常’是不可能的,只能一步一步慢慢来。”卢医生叹一口气,继续耐心解释,“这只是第一步,并且也会有它的副作用,比如记忆力衰退之类的。”
“再过一段时间,罗小姐可能还会出现其他问题,比如注意力不集中,记忆力减退之类的,但这都是痊愈的必经之路。”
“她本人可能没办法意识到异常,所以需要亲属多注意,有事依旧得及时跟我沟通。”
秦珍羽听了,一颗心反倒更悬了,脸色也有些难看。
见状,卢医生熟练地安慰起了她,“罗小姐这次来的状态明显比之前好很多。”
“当然,我知道你作为朋友会很担心,但一定要相信医学,坚持服药,一旦停药,会比之前更棘手。”他沉声道,“只要坚持下去,一定会好的,未来某一天甚至还能停药。”
秦珍羽勉强咧嘴笑笑,随后起身出诊室。
她脑子乱得很,倒真绕进卫生间里,用冷水扑了扑脸,待脸上的愁色消退后,才转身走向罗颂。
接下来的日子,生活一切照旧。
罗颂每天无所事事,觉得自己像浮在海面上的一块海绵,荡荡悠悠,随水逐流。
有时,她觉得自己的灵魂像是以第三视角在观察着自己的肉身,这是一种很神奇的感觉,新奇又陌生。
而不知不觉中,她的年假竟也快到尾声了。
而在一个平静无澜的寻常午后,她突然接到爸妈的电话,电话里传来了一个不算好的消息。
“你妈过年前就说小腹不舒服,但一直拖着没去检查,前两天终于去医院了,医生说可能是子宫肌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