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休住在长寿巷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光是看见忠义侯的软轿都见过无数次,倒是极少见他坐马车上朝。搜索本文首发: 进入她
今日怕是故意在等她。
褚休端坐在车厢里,垂着眼,态度毕恭毕敬让人挑不出错处。
跟长公主大气明亮以及龚大学识实用舒适的马车不同,忠义侯的马车精致清香。
哪怕是夏季,车厢里都带着茶的清气。
褚休上次坐忠义侯马车的时候就发现了,只是那时心头压着事情没四处留意,今日不动声色环顾一圈,才发现车厢里作为装饰用的香囊其实是装了茶叶的茶包。
她回味一下嘴里茶叶蛋的味道,跟她那苦涩的陈茶相比,这挂着用来熏香的茶叶简直是好的不能再好了。
马车车轮滚动,缓慢往前。
忠义侯这才开口,“今日就要到吏部去点卯了?”
褚休,“是。”
忠义侯双手搭在膝盖上,缓声说,“吏部人际关系复杂,是六部里唯一一个时时跟人打交道的部门,所有的差事都围着人来处理,跟翰林院可不同。”
他道:“你们这些小年轻,年纪不大又刚进官场,经验太少履历不足,实在不该这么早就来六部担当重任,差事办好了功绩不是你们的,差事办不好罪责却由你们担着,实在是费力又不讨好。”
褚休扯着袖筒擦拭手里的灯笼,“侯爷说得是,只是年少才有试错的机会,要是在翰林院里熬到四五十岁再出来办差,那时候犯了错才是一辈子都没机会翻身。”
忠义侯侧眸看他,笑了,只是笑意不达眼底,“当真是年少轻狂不知怕。”
褚休拎着灯笼拱手,抬脸说话,“听闻侯爷也是年少时跟皇上起势,凭借一腔勇猛这才有了今日的侯位,侯爷是我等后辈的榜样,您都不怕,我们自然不怕。”
忠义侯定定的看着褚休。
他靠什么得来的这个侯位,萧锦衣心里清清楚楚,褚休也知道的一干二净。
她说这话在外人耳朵里听起来像是恭维马屁,可只有两人知道这话里的讽刺意味多足。
当初要是没有柳家,萧锦衣哪里有机会认识现在的皇上,他连攀高枝的机会都没有,又怎么会变成如今的高枝呢。
他俩之间关于于念跟金片的事情像是隔着一层透明的纱纸,彼此心知肚明却没刻意挑破。
褚休对上忠义侯,作为下属对上峰,该有的恭敬有,该有的礼数也有,但不卑不亢,丝毫不惧他。
忠义侯有忠义侯的假仁假义,褚休有褚休的含沙射影。
忠义侯看出来了,垂眼一笑,手拍了下膝盖上的衣袍,掸去紫色官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缓声道:“褚休你是聪明孩子,有学识有本事,但官场如大路,找对了方向才能往前,不然容易进入死胡同。”
褚休假装听不懂,“侯爷指的是?”
宫门口快到了,忠义侯轻敲车厢,马车停下,车夫下来搬脚凳。
忠义侯看向褚休,“你要愿意,我侯府大门愿意为你敞开,届时官场之上你尽可平步青云横着走。”
“你要知道,六品的员外郎想爬四品比登天还难,可你若是成了县马,便是皇亲国戚。你要喜欢,吏部尚书的位子都是你的。”
只要褚休跟他联手,他哪里还需要指望庆王那个蠢货给他办事。
褚休握紧手里灯笼木柄,垂眼拱手缓声道:“谢侯爷抬爱,只是这枝头太高,我怕是爬不上去。”
忠义侯脸色积水般慢慢沉了下来。
他笑跟不笑简直是两张面孔,“既然如此,那就在吏部好好做事吧。”
“是。”
褚休弯腰出去,站在车厢下面,“多谢侯爷捎我一程。”
回答她的是马车离去。
褚休重新点亮手里灯笼,抬袖的时候嗅到茶气,连忙将手臂伸远甩袖。
身边马车刚走一辆,转头又来了一辆。
褚休提高灯笼看,裴景掀开车帘低头喊她,“褚休。”
褚休眼里露出笑,“小景。”
裴景弯腰钻出车厢,蹲着将手里的食盒递给她,“早饭。”
褚休眼睛一亮,胳膊夹着灯柄,两手拎过食盒,掀开盖子看,“这也太丰盛了吧!”
褚休看裴景,“咱俩的?”
裴景,“你自己的,我还有一份。”
长公主府里的厨子做的。
之前她们都在翰林院,加上李礼带饭,裴景习惯了跟他们一起就没从府里带饭,如今大家分开,裴景就顺带着给褚休带一份,“回头食盒还我。”
褚休手在衣袍上蹭了蹭,捏了个虾饺塞嘴里,“好。”
裴景没下马车,“我先走了。”
裴景今日要先去礼部点卯,随后去京城各大书院看看,见见书院山长,跟他们聊聊在书院里开办一个女子学堂的事情。
等谈好场地,再聘请夫子确定女子学堂教授的科目,最后再以长公主的名义给各个京官妇人们发帖子,邀请她们来赏荷,借机询问官家女子可有意愿进学堂。
女子学堂并无前例,不可能像男子学堂那样说开就开一切按着原先的条例执行。
女子学堂属于摸着石头过河,慢慢往下趟水,得一步一步来。
更要先开一个学堂作为试点,等摸索齐全了,体系如男子学堂那般成熟,才能在整个大姜境内推行下去。
既然地点选在了京城,皇上的意思是先挑官家女子试试,跟平民百姓家的女儿比起来,官家女子本身就知书达理识文断字,大大缩短了女子学堂出成果的时间周期。
因为只有出了成果,才能压下那些质疑反对的声音,同时能够鼓励更多的女子走进学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