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官话夹杂着突厥鸟语。
这谁听得懂？
而且就算听懂了，李承泽也已经来不及收手了。
就在此时，有只脚伸了过来，垫在了乌毕的脑袋和大理石地板之间。
乌毕！
他活下来了！
他的颅骨没有碎裂，他的脑浆也没有涂地，他满是惊喜的看着那只救了他一命的大脚，恨不得将其抱住狠狠的亲上几口。
只可惜。
他已经无法拥抱任何东西了……
李承泽半是惊讶半是愤怒看着突然出脚救下乌毕的高力：“你几个意思？”
高力连忙抽回右脚，跪在了他面前答道：“启禀陛下，这蛮子刚刚说他知道错了，他愿意向陛下请罪，而且他知道一个天大的秘密，是关于突厥可汗的。”
李承泽吃了一惊：“他就说了四个字，你能听出这么多意思？”
“呃……”
高力顿时语塞。
李承泽又看向乌毕：“你真是这意思？”
乌毕已经痛得快要昏死过去了，但他还是忍着剧痛打起精神呲牙咧嘴的答道：“其实不止，我手里还有匈奴使臣莫窝儿的把柄，我也愿意献给皇帝陛下。”
我去！
突厥语有点儿东西啊！
短短四个字，竟然包含了这么多意思，难道刚刚那四个字就是突厥语中的成语？
李承泽大为震撼，也终于松开了乌毕的脚腕，乌毕的右腿就跟章鱼触手似的啪叽一声摔在了地上。
他的腿弯扎着牛毛粗细的银针，从刚刚跳起踢向李承泽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完全没有了知觉，根本不受他的控制。
下一刻，李承泽又半蹲到了他身前：“来，说说，阿史那都翰有什么秘密，莫窝儿又有什么把柄在你手里？”
阿史那都翰自然不用说，身为突厥可汗，他的秘密必然是很值钱的。
而莫窝儿身为此次和突厥使节团一起来到长安的匈奴使节团团长，他的把柄如果利用好了，那也是可以改变一些大事情的。
但李承泽根本就没往那方面去想，他就是单纯的八卦一下。
想听！
…………
……
三年前，先帝战死，朝廷跟匈奴和之后，长安城中的鸿胪寺就多了一位长期住客。
这人是卫其律。
匈奴单于让他常驻大夏，为的是监视大夏朝廷。
但卫其律本人也需要受到监视，或者说是定期考察，一个有着叛国经历的人，无论到了哪儿，都是不可能被完全信任的。
于是匈奴每年都会派一个使节团来长安，除了调查大夏最近的情况如何，要不要增加岁币数额之外，最重要的任务就是看看卫其律有没有好好当夏奸。
这一次来的匈奴使团，莫窝儿是团长，半路上遇到了乌毕领衔的突厥使团。
得知乌毕此次前来长安的任务后，莫窝儿当即就向乌毕提出了组成联合使团的提议。
他的目的很简单。
突厥要到了多少好处，那匈奴也要一体均沾。
毕竟三年前是匈奴把大夏打趴下的，没道理让突厥得到的好处比匈奴还多。
乌毕欣然同意。
在他看来，只要组成联合使团，那不管匈奴这次从大夏得了什么好处，他都可以要求大夏给突厥也来上一份。
莫窝儿怎么也没有想到，这次的大夏小皇帝居然不接招了，而且还打了乌毕和卫其律，他有些庆幸前些天没出门，也没去找李承泽。
他更没想到六万羽林军竟然真的离开了长安城！
在那之前，他也和乌毕一样认为长安坊间那些大夏小皇帝要和突厥开战的传言完全不可信……
“卫兄，你在长安待得久，跟皇帝也熟，你觉得他这次是不是真要跟突厥开打？”
“莫兄错了，不是大夏皇帝要跟突厥开战，而是突厥这次的要求真的过分了。”
莫窝儿又说道：“三倍于岁币的金银布匹和粮食确实是有点儿多，但大夏应该给得起，为了这个跟突厥开战……小皇帝是不是跟他爹一样脑袋被门夹了？”
卫其律摇了摇头答道：“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因为突厥这次要求大夏送一个真正的公主去和亲，大夏皇室的情况，莫兄你是知道的，你觉得大夏皇帝能答应他们的这个要求么？”
莫窝儿皱着眉头想了片刻，然后就点了点头：“那确实是不能答应的，大夏就李明姝一个真正的公主，把她送去突厥和亲，她那个哥肯定是要发疯的。”
卫其律又说道：“也不只是因为唐劼，长公主李明姝最开始是被当做太子妃，也就是当今大夏皇帝的妻子留在宫里的，突厥开口要她去和亲……换了是你，你能忍么？”
“忍不了，绝对忍不了，是个男人都忍不了。”
莫窝儿笑着答道，然后话锋就是一转：“那你觉得大夏小皇帝这次打完了突厥，会掉头跟咱匈奴也干一仗么？”
“怎么可能？”
卫其律立刻给莫窝儿分析道：“此次大夏出征突厥，领兵的乃是杨烈，杨烈此人，我不说你也应该知道，大夏皇帝让他领兵，能打赢就怪了。”
莫窝儿会心一笑。
卫其律又继续分析道：“所以正常来说，大夏这一仗又会是一场惨败，经历了这样一场惨败之后，大夏还敢跟咱匈奴再动手么？”
“那肯定不敢，而且也没那能力了。”
莫窝儿觉得卫其律说得有道理，于是便点着头附和了他一句。
卫其律却是突然话锋一转：“但对于咱匈奴来说，大夏和突厥这一战最好是不要败得太惨，咱们甚至应该助大夏小胜一场。”
“为什么？”
“鹬蚌相争，渔人得利！”
“啥意思？”
“意思就是让大夏和突厥打个两败俱伤，如此一来，大夏彻底丧失了再战的能力和胆量，就只能更听匈奴的话，给大单于献上更多的金银布帛和粮食，突厥也会因为元气大伤而失去对咱匈奴的威胁，倘若大单于愿意，甚至可以从突厥身上剜下一块肥肉来吃！”
“对啊！”
莫窝儿猛的一拍大腿，然后便哈哈大笑着给卫其律倒了一杯葡萄酒：“这酒是楼兰进贡给大单于的，我先拿来敬卫兄一杯！”
卫其律也笑了，连忙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接着便压低了嗓门儿小声说道：“为了促成此事，莫兄明日去承明殿见大夏皇帝，若是他提出暂缓交付岁币又或别的要求，莫兄最好是能做些让步。”
“明白明白，现在少要些，是为了将来能要得更多嘛！”
莫窝儿已经完全懂了，他也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然后便叹了一口气：“只是要委屈卫兄了，我本来还打算明天在大夏皇帝面前给卫兄挨得那顿打讨个说法。”
“不委屈！”
卫其律连忙拍着胸脯说道：“为大单于办事，为匈奴效劳，莫说一顿廷杖，便是舍了这条命，我卫其律也是死得其所！”
…………
……
莫窝儿把楼兰进贡给匈奴单于的葡萄酒给私吞了一部分？
倒也勉强算是个把柄，但并不是李承泽想听的八卦。
如果是莫窝儿把匈奴单于的阏氏给睡了，那才真正叫做有节目效果。
不过突厥可汗阿史那都翰在摇摆了数年之后，终于决定要立乌毕姐姐乌琪雅的儿子为继承人这个秘密，倒是有那么点儿意思。
乌琪雅并不是阿史那都翰的正妻，当今突厥的发妻叫做买尔瓦依提，因为名字是珍珠的意思，所以大家都称呼她珍珠可敦，也就是珍珠王后的意思。
珍珠可敦也是有儿子的。
不立地位相当于皇后的珍珠可敦之子为继承人，却要立地位只相当妃嫔的乌琪雅之子，而原因是乌琪雅比珍珠可敦更讨阿史那都翰的喜欢。
这不妥妥的宫斗么？
想不到在突厥王庭也会有这样的戏码！
李承泽在秦思雅面前将这则八卦说得那叫一个绘声绘色，就跟乌琪雅和珍珠可敦争男人时他就在旁边看着似的。
他只是想说个八卦，秦思雅却是把这番话当做了对她的敲打。
虽然目的一直都是借李承泽之手报仇，从来没想过要当大夏的皇后甚至是未来的太后，但李承泽毕竟已经是她的男人了，她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难受……
算了。
从族人们被屠杀殆尽的那一天起，男女之间的情情爱爱就已经不该是自己应该考虑的问题了。
与其把心思花在争宠上，还不如赶紧干出些实事来让陛下完全信任自己，出手为自己的族人报仇。
秦思雅很快就整理好了情绪，然后便决定用行动向李承泽证明，她绝对不会在大夏的后宫中干出像乌琪雅那样于家于国都毫无帮助的争宠之事。
“陛下，臣妾的身子有些不适，恐怕不能好好服侍陛下，而长公主应该……臣妾斗胆，请陛下往景瑶殿陪伴长公主！”
李承泽一愣：“昨天不是还好好的么？怎么今天就身子不适了？”
也没等秦思雅答话，他又抬手一拍脑门儿：“嗨，朕就多余问，你这肯定是大姨妈来了啊……那行，朕这就走了，你记得多喝热水啊。”
说完这话，他真就直接走了。
秦思雅没有起身相送，她已经被惊得无以复加。
陛下怎么晓得姨母已经到了长安了？
难道说他已经全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