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左丞相府。
身为右丞相的楚方山，再次登门拜访。
依旧告病在家的闵修亲自为其开门，两人见面，却是一时沉默。
直到来到内堂。
楚方山捧起手边茶盏，苍老的脸庞上，浮起了一丝难以言述的复杂神色：
“闵大人，这些时日太子奉命平叛，不知闵大人认为，事情可成否？”
“……早已有了结果，楚大人现在发问，岂不可笑？”
面对楚方山的疑问。
闵修却是轻描淡写的端起面前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茶水的苦涩，瞬间在口中化开。
但心中的复杂，却一点都不比楚方山少！
“关中的叛乱已经平息。”
“太子率领五千兵马，成功平定了白莲乱贼。”
“如今，多半已经是班师回朝的路上。”
短短几句话。
瞬间惊得楚方山站了起来。
脸色惶恐：“太子已经平定白莲叛乱了？！”
“目前，大部分消息还没传回咸阳。但老夫自有自己的情报来源，这个情报……可信！”
闵修此时的心情不比楚方山好多少。
原以为，以徐天的本事，死在那关中之乱也不足为奇。
可如今对方不但没有出事。
反而成功平定了叛乱，甚至比所有人的预期更早。
要知道，少则数万，多则十几万的叛军，按照秦军以往的作战记录，没有几个月的时间根本不可能平定！
而徐天，他只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甚至根据他的情报来源，这次秦军的战损极少！
这同样是极为光鲜的成绩！
“白莲十万信众，如何能够这么快平定？”
楚方山忍不住在内堂来回踱步。
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
最终，竟是生生忍了下去，咬着牙道：“难道，是太子……”
“不用猜了。”
“是当初咱们都不看好的那员小将。”
闵修目光幽冷，似是在回忆霍去病的模样。
冷冷道：“就是这员小将，率先带了一千人马突袭白莲教的总坛，直接擒获白莲教主、圣女。做到了毕其功于一役。”
“有这等本事……”
“却被太子招揽，这人只怕是不少人的心头大患啊！”
这话，让楚方山心头一动。
很显然。
闵修这话里有话。
“那闵大人有何见教？”
楚方山低声道：“倘若让太子挟大胜之威而归，只怕他手中权威渐隆，咱们这位置，还能坐稳吗？”
“坐不坐得稳，那得凭个人的本事。”
面对楚方山的满心慌乱。
闵修虽然同样不痛快，但还算沉得住气。
他摇摇头道：
“你可还记得，咱们大秦有个特殊的存在？”
“特殊存在？！”
楚方山闻言一愣。
“……黑冰台！”
闵修忽然压低了声音，轻轻道：“这黑冰台乃是百年之前的一位先帝所创立，其存在极为隐秘，就算是位列人臣者，亦未可知！”
“而黑冰台所负责的事情，便是处决一切试图谋反、或者对朝廷有威胁的人，或者势力！”
“你……”
话未说完。
闵修目光一抬，看了看楚方山。
老狐狸们的对话，有时候不必说的太清楚。
双方心中，自然有了数。
“闵大人，这？！”
楚方山被闵修的大胆想法吓得吞了吞口水！
饶是他曾扶持起了宠绝六宫的楚凝，一时权倾朝野，可那黑冰台，终究是帝王的禁脔！
这，真的是臣子们能去触碰的吗？！
“若不借用黑冰台的势力，待到太子回归咸阳，你我屁股下的位置没了，也就罢了。”
“只恐太子并不是想把咱们赶下去那么简单。”
“你忘了，商君当初是怎么死的吗……”
闵修这话说的意味深长。
商君，即当初入秦，为秦国制定全面改革的商鞅。
在商鞅权力巅峰时期，在秦国境内，甚至比秦君更有威望！
但……
那又如何？
斗争一旦失败，最终，还是落得身死族灭的下场！
就连尸首，都未能保全！
“五马分尸的商君，未必不是你我的前车之鉴。”
闵修淡淡道：“如今，楚大人瞻前顾后，倒是像个胆小鼠辈，半点都不像大秦的丞相啊。”
这倒不是闵修的激将法。
但还是让楚方山暗暗咬牙！
沉默了片刻，就见楚方山深吸一口气，道：
“可那黑冰台向来只听从皇权，如何让他们帮忙？！”
“黑冰台是只听从皇权……”
“但统领黑冰台的人，你猜猜，是谁？”
闵修忽然笑了，笑容有些神秘。
“如今，执掌黑冰台的宗室，乃是陛下的亲兄弟，寿王徐港。”
“而寿王当初与陛下争夺太子之位失败，本就一肚子怨气。”
“而且，寿王这一系，可不光是执掌了黑冰台。”
说到这，闵修立刻挥了挥手，示意暗卫们屏退所有在场人员。
偌大的内堂，瞬间只剩他与楚方山两人。
“寿王世子，现今乃是征西将军，统领数万兵马！”
“有人，有权，有谍报机构！”
“还有寿王殿下对陛下的怨气！”
闵修眼中闪过了一丝阴鸷，缓缓开口：
“这事，楚大人觉得还难办吗？！”
有了如此条件，事情自然就不难办了。
楚方山再次深吸气，点点头：
“既然如此，那咱们……就拼死一搏！”
“好，那你今夜子时，且在你那丞相府上等候。”
“到时候，你便能见到这位寿王殿下！”
……
入夜。
已是子时，楚方山早早便已经在书房里等候。
一直到茶水都喝了两壶，却还不见有人来。
就在他刚准备起身再沏茶时，阴暗角落处，传来一道低沉声音：
“楚大人，好久不见！”
“寿王殿下？！”
听到这声音，楚方山当即循声看去，顿时大惊。
要知道这书房之中，之前可是空无一人，这人是如何出现的？！
仿佛是看穿了楚方山的疑惑，那人缓缓开口：
“黑冰台的职责，乃是监管天下臣民。你以为，本王是如何进来的？整个咸阳，早已遍布密道！”
“在丞相府上进出自如，不过是雕虫小技而已，楚大人，何必惊讶？”
楚方山心头颤抖了几下。
看来，这黑冰台，的确是大秦最为机密的存在。
否则光是这布满整个咸阳的密道，就足够让挖掘者被诛九族了！
想到这里，他立刻行礼：
“楚、楚某，见过寿王……”
“虚礼就免了。”
徐港摇了摇头，道：“我已经从闵大人那里知道你们想做什么，不过，黑冰台只在咸阳之内有监察一切的能力。”
“咸阳之外，徐天那小子的行踪，我可不知道。”
“若是要对他下手。”
“你们需要把相关情报给我。”
楚方山顿时大喜，连忙点头道：
“这……这是自然！只要寿王能将事情办妥，太子的情报，楚某就算赴汤蹈火，也要为寿王殿下弄到！”
“那就好，明日我等你的消息。”
寿王颔首点头，下一刻，还没等楚方山反应过来。
只是一个眨眼。
这寿王便没了踪影。
如此神出鬼没，顿时让楚方山更是惊骇！
“大人？！”
而就在这时。
书房的门，忽然被人敲响。
“门外何人？”
听到动静，楚方山当即开口喝问。
门外，正是李斯：
“大人，李斯适才听闻书房之中，似乎有动静……”
“咳！”
既然门外之人是李斯，楚方山便放下了防备。
拉开书房的门，原本阴沉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刚才看书看的入迷，不由击节赞叹。对了，深夜来找我，有什么事？”
“大人……”
李斯探头打量了书房里的情况，发现的确没有旁人。
顿时压低了声音道：
“关中那边的平叛情况，已经有消息传来！”
“白莲教……”
“彻底覆灭！”
“咱们，只怕要再做出新的计划调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