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翎月来到李府,已经是午后。
来到李霄云的院子,她看到李清鸢在指挥小厮给李霄云的屋里加碳。
“大嫂嫂。”苏翎月轻轻唤了一声。
见苏翎月过来,李清鸢收起严肃的表情,笑着上前两步迎上来。“月儿,上午没看到你,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苏翎月浅笑着解释道:“嫂嫂见谅,我要照顾王爷,来的晚了些。”
李清鸢听过今日京中的传闻,说肃亲王病情又加重了。看着苏翎月一张明艳娇嫩的小脸,心中不由觉得惋惜。
她年纪还这么小,就随时可能……
不过,自己如今的处境,又能好到哪去。
李清鸢嘴角勉强扯出一抹笑,关心的问:“你来这,王爷身边可安排妥帖了?”
苏翎月注意到李清鸢虽然笑着,清秀的眉头却始终蹙着,点头后,她将这两日都担心的问题问了出来。
“嫂嫂,你在府里过的好吗?”
李清鸢垂眸,勉强扯起的笑容一点点消失,眼中都是失落。
她怎么可能过的好呢?
弟弟虽然不是杀小叔子的凶手,却也有因果,而今弟弟又因公公,可能终身残疾。
她和苏修远已经分房而睡,一纸和离书是迟早的事。多年的感情,还有一个孩子,怎么说割舍就能割舍。
看出李清鸢沉默下的悲痛,苏翎月心里也产生了一丝愧疚。
但愧疚一瞬而逝。
李逸掌管兵部,很多武将都是他提拔上来的,他和父亲必须决裂,父亲便失了大半助力。
可是若不是有化解不了的仇恨,李逸和父亲不可能决裂。
等到清算那日,不仅是李清鸢,整个李府只怕都逃不了。
李逸看中李霄云,这是她能想到最有效的办法。
只是她没想到,父亲会对李霄云这样残忍。
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劝李逸和父亲尽早切割,嫂嫂尽早从中早日逃离出来,还有尽全力医治李霄云。
苏翎月握住李清鸢的手,认真说:“父亲为了追求权力,做了许多错事,这些错终有大白天下的时候。嫂嫂,定国公府不是福地,要早做打算才是。”
苏翎月的一番话,让李清鸢从痛苦的情绪中挣脱出来,只是,多年的感情不是说割舍就能割舍。
她握住苏翎月的手,垂眸浅浅一笑,“月儿,你说的,我会认真考虑。”
苏修远和李清鸢不仅是门当户对,两人从小也是青梅竹马,有感情基础。
知道李清鸢一时间难以割舍,苏翎月没有再劝,转移话题问:“李公子今日可醒了?”
提到李霄云,李清鸢眼中满是心疼,“醒了,只是伤的太重,一直喊疼。”
卧房里,王大夫正在给李霄云背上药。
李霄云趴在木架床上,后背上依旧鲜红一片,只是比昨日好一些,大部分伤口都已经结痂。
许是听到脚步声,李霄云神色痛苦的转过脑袋,在看到苏翎月时,顿时瞳孔放大,似是很惊恐,大声喊:“出去!出去!”
手臂撑着床,作出挪动身体的动作,却因太虚弱,始终无法挪动。
苏翎月担心他再伤到脊骨,立刻转过身,出声安抚,“李公子,我现在就出去,你不能乱动。”
说完快步走出去,身后李霄云的声音也随之停下。
站在屋外,苏翎月垂眸攥着帕子,手轻轻颤抖。
候在屋外的彩衣和黎菁见状迎上来,彩衣握住她的手问:“小姐吓着了吗?”
黎菁见苏翎月这样,不悦瞥了一眼房门,又道:“既然看了就回去吧!”
苏翎月摇摇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握着彩衣的手,好一阵才平复下来,对黎菁道:“我没事,再等等,我要跟大夫了解他的情况。”
过了一会儿,李清鸢从里面出来,走到门口,偷偷用帕子拭去眼角的泪,才带着歉意走到苏翎月跟前。
她握住苏翎月的手,声音哑涩的说:“月儿,你别放在心上,他如今这样,见着旁人,只能用乱发脾气来掩饰痛苦。等过段时日……他能接受就好了。”
语带哽咽,这句话似乎是说给苏翎月听,又似乎是说给她自己听,安慰她自己。
看着李清鸢握着自己手,她的手就像烧红的烙铁,烫的苏翎月心中难安。
“……嫂嫂,我一定会治好李公子,无论用什么办法。”苏翎月看看这李清鸢的手,双眸颤了颤,郑重承诺。
李清鸢见苏翎月脸上神色坚定,心里莫名觉得踏实,她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应声,“好,嫂嫂信你。”
与王大夫交流过李霄云的情况后,二人经过商量,又给昨日的药方加了两味安神的药材。
*
回府的马车上,苏翎月攥着帕子,垂着头,始终一言不发,彩衣两弯柳眉蹙成小山,担忧的看看苏翎月又看看黎菁,不知如何是好。
彩衣不知道内幕,可是黎菁知道。
她抱臂靠着,双眸沉沉凝视着苏翎月,许久才缓声说:“此事不是你的错,错就错在苏珩,用心歹毒,该内疚的是他不是你!别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
苏翎月摇摇头,出神的呢喃:“开始我也这样想,可是看到李霄云和嫂嫂那样,我实在没办法心安理得的接受他们的谢意。若用其他办法,或许李霄云就不用受这样的苦,或许嫂嫂就不会如此难受痛苦。”
“七年前,我哥哥还是镇北侯麾下一个校尉,他最后一次出门前对我说,等打退匈奴人,得了军功,他就回来娶一个漂亮媳妇儿,我们一家人以后就生活一起。”
回忆起往昔,黎菁面色冷若冰霜,“可是苏珩的算计,让整个北境军几乎全军覆灭,镇北侯一家也被杀的干干净净。”
黎菁冷哼一声,“你不会天真到以为苏珩一个文臣能有如此大的权利,能命令援军隐藏不发,能让运送粮草的队伍神秘失踪吧!若没有他兵部尚书从中斡旋,即便有皇帝,这么大的事,他们怎么可能越过李逸!”
黎菁冷冷道:“祸不及家人的前提是惠不及家人。若没有你和李清鸢这层关系,王爷断不会让李霄云活着走出刑部。你该知道,李霄云死了比李霄云活着更好!不是吗!”
黎菁这一番话,犹如一声惊雷,将苏翎月彻底震醒。
彩衣也震惊不已,不知道做什么,只能把苏翎月的手捧在两手之间,珍之重之。
苏翎月念及往昔情分,差点忘了阿箐和萧煜他们的痛,还有自己本来的目的。
她本来的目的就是要让父亲不得独揽大权,让萧长时不得篡位。
这其中的凶险,她上一世已经体会过。若是败了,一切都将功亏一篑。
苏翎月怔怔看着黎菁,眼中迷茫一点点退去,转而取代的是清明和惊讶。
她没想到,在她不知道的地方,萧煜竟为她考虑至此。
苏翎月看着黎菁,嘴角扯出一抹淡笑,真诚道歉:“对不起,阿箐,是我感情用事了。你放心,以后不会了。”
黎菁清秀的脸上依旧冰冷,却还是点了点头,随后移开目光不再说什么,似乎又陷入沉思之中。
回到王府,苏翎月如往常一样在柳树下找到萧煜。
他已经睡醒了,见苏翎月过来,伸手将人拉入怀中。
苏翎月将脑袋埋进萧煜脖颈间,贪婪的嗅着他身上的味道。
萧煜也很享受苏翎月这样亲昵的举动,抚着苏翎月纤细的脖颈又将人往怀里按了按。
待心跳恢复正常,苏翎月抬眸望着萧煜如玉般的脸,抚着萧煜的心口,又轻又认真的说:“王爷,谢谢你!”
萧煜只当是她寻常撒娇,没想到苏翎月突然开口道谢,便不明所以的问睥着她问:“谢为夫什么?”
苏翎月轻笑,想了想,说:“嗯,谢王爷为我做的一切,我知道的,不知道的,都想谢你。”
萧煜略作思考,就反应过来苏翎月因何而谢。抬手在她挺翘的鼻尖轻轻刮了刮,“你是我的妻,为夫心甘情愿,何须道谢。”
“要的!”苏翎月抚着萧煜的脸颊,瓮声瓮气说:“王爷为我做了这么多,我心里很感动,也很谢你。我想告诉你,我有多感动。”
萧煜捏了捏纤腰上的软肉,挑眉道:“只说句谢,没有表示吗?”
“当然有!”
苏翎月娇娇一笑,将自己的唇覆在萧煜的唇上,辗转厮磨。
满院春晖正好洒在两人身上,温暖又旖旎。